他不知道原来她对他竟是这样宽容,这样温柔。
他微微抿唇,那点深藏在心底的不甘,那抹蠢蠢欲动,被他极力压抑,却依然在寂静无声时嘲讽他的心魔,在她坦然与温柔中,如跌碎在阳光下的薄冰。
顷刻烟消云散。
复杂心绪积在胸口,慢慢将涌出来。他喉咙收紧了,干涩凝滞。
他慢慢道:“原来是这样吗?拂池。”
暌违的两个字低柔地滚过舌尖,陌生又熟悉到不可思议。
庭外必然是又下大了,否则耳边怎么会像落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雨,眼眶都随之泛起潮意。谢拂池动了动唇,艰难地吐出音节。
“……嗯,你这一百年,不难受吗?”
他们明明都在奔向对方,为何还是错过了这么多年。
是极轻极淡,又认真到不可思议的回应,她眼中凝聚了一片罕见的温柔怜惜,像云一样钻进他的胸膛,让他呼吸困难。
他伸手覆在她眼眸上,“有九渊之力支撑,我不会很难受。”
纤长睫毛在他掌心扇动,她有些疑惑:“传说九渊的力量会让人迷失心智,那你会不会失控?”
刚刚喝完药,她的唇尚且濡湿鲜艳,他凝望着她说话时一掌一合,忍不住想去靠近,却在她关切的语气中生生停住。
手掌下滑,在她唇上擦过,似要拭去不存在的药渍,却流连着用指腹摩挲。
他继续道:“鲵旋,止水,流水,滥水,沃水,氿水,雍水,汧水,肥水,是为九渊,渊极为水,九渊的力量本就是我的力量。”
怪不得时旻帝君用琴用剑,却鲜少涌术,而他却天生精通水行。
谢拂池默然半晌,声音低下去,“那他的仇恨,也是你的仇恨吗?”
“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转身就走?”
温柔又残忍的谢拂池,她一向如此。他唇角的弧度有些脆弱幽淡,似乎在嘲讽自己一样,“不对,你会拿走焚妄和虚华镜,然后再转身离开。”
谢拂池也僵住了。
无论是时嬴还是行渊,对于天界,想让他再怀着一颗宽容的心,都是一种痴心妄想。
她和他沉默地对视着,谁也不肯先开口,谁也不肯先让步。
细雨滴在庭中的芭蕉叶上,衬着穿过回廊起起落落的风声,反而显出一种格外的寂静。
“拂池。”最终还是他打破了平静,“刚刚不是说饿了吗?我去让人给你弄点吃的。你喝了药,再休息一会,我们先不谈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