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会调热咖啡的哥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风,“他奶奶的酒,确实能暖人。”
小满歪头:“那我们现在算不算暖起来了?刚才我摸着名字墙,感觉好多手在底下托着我,软软的,像妈妈抱我睡觉。”
雁子蹲下来,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小满妈妈是当年7号院的租户,搬离时把半袋黄豆塞给孟昭,说:“昭姐,等我闺女大了,让她给您磕个头。”此刻小满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倒映着名字墙上斑驳的光——那是老槐树的影子,也是三十七户人家的呼吸。
“雁子。”程砚秋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工装口袋里露出半封信,“我该走了。”他指腹蹭了蹭名字墙上“孟昭”的刻痕,“这封信……你留着。”
雁子拆开,墨迹未干:“我不配进纪念馆,但愿能在风里,替她多听一句名字。”信纸上沾着淡淡的槐花香,是他扫落叶时落在笔杆上的。
“程先生要搬去秦岭脚下。”小星突然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他说那边有间老房子,能看见星星。每月十五,他会寄修缮费,附言是‘给昭儿的树’。”
雁子望着程砚秋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什么——不是青石板的长度,是五十年的愧疚,和一砖一瓦的救赎。
午后的阳光漫过井台时,小舟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纪录片上传了!《井底有名字》,网友评论都在刷‘原来我们脚下的土地,藏着这么多名字’。”
屏幕里,井下勘探的镜头摇晃着,光束扫过铁盒的瞬间,小舟的呼吸声突然粗重:“当时雁子姐蹲在井口,手攥着井绳,指节白得像雪。我问她怕不怕,她说‘怕,但更怕这些名字再沉五十年’。”
小主,
弹幕像涨潮的河:“雁子姐的记忆回溯能力是真的吗?”“她说‘有些事,听得久了,心就学会了看见’——原来记住不是负担,是光。”
雁子盯着弹幕,喉结动了动。
三个月前她还会在深夜惊醒,反复回放咖啡说“我们太不一样”时的语气,回放他调错的第三十七杯特调里的苦橙味。
可现在,当她闭眼回溯母亲的声音,听见的不是“雁子,记好药单”,而是“雁子,摸摸妈妈的手,暖不暖?”
“姐,要拍照吗?”小禾举着相机,镜头里映出她的脸,“你最近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像朵小槐花。”
雁子摇头,却没躲开镜头。
她想起昨夜在社区值班,王奶奶拉着她的手说:“雁子,我孙子问我年轻时的名字,我记不清了。你能帮我找找吗?”那时她突然发现,所谓“过目不忘”,不该是困在回忆里的牢笼,而是打开别人记忆的钥匙。
暮色漫上老槐树时,初秋夜行的队伍在记忆园门口集合。
每人胸前别着枚刻名木牌,小满的是“小满·柳”,小星的是“小星·星”,雁子的木牌上只有两个字:“雁子”——没有“孟”,没有“社区工作者”,只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