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纪念馆不收门票

西槐记忆园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时,孟雁子蹲在名字墙前,指尖轻轻抚过“孟昭”两个字。

新刻的石粉还没扫净,在晨光里泛着细白的雾,像母亲当年给她扎羊角辫时,落在肩头的面粉。

“雁子姐!”小禾的声音从身后飘来,马尾辫扫过老槐树的新叶,“展柜的玻璃擦了第三遍,铁盒摆成您说的角度——左边齐着井台的影子,右边对着老槐树的枝桠。”

雁子起身,裙角扫过碑座上未干的水痕。

那是程砚秋凌晨四点来擦的,她在监控回放里见过: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工装,抹布浸在井台边的水桶里,拧得太用力,指节泛着青白,擦到“孟昭”那行字时,抹布悬在半空足有十秒,最后轻轻落下,像怕碰碎什么。

“小星说九点整开馆。”小禾递来留言簿,封皮是槐树皮压成的,“您写的那句导语我贴在首页了,用金粉描的边——‘我曾以为记住一切是对的,现在我知道——让别人也能记住,才是对的’。”

雁子接过笔,笔尖在“孟雁子”三个字上顿了顿。

三个月前在直播镜头前举着文件的手还在抖,此刻却稳得像城墙根的老砖。

她想起昨夜整理母亲遗物时,翻出半本旧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昭儿今天教雁子认‘记’字,她说要把妈妈的名字刻进风里。”

“来了!”小星的声音从巷口传来,自行车铃铛叮铃作响。

她跨下车,车筐里装满木牌,每块都刻着参观者的名字,“程总监在扫后院,我给他递了杯茶,他点头的时候,喉结动得像只受了惊的鸽子。”

雁子顺着小星的目光望过去。

程砚秋的身影在老槐树下忽隐忽现,竹扫帚扫过落叶的沙沙声,和着井台边石磨转动的吱呀,像首走调的童谣。

三个月前他还是西装笔挺的项目总监,此刻工装袖子卷到肘弯,腕间沾着槐叶的绿汁——那是他蹲在地上捡老花镜时蹭上的。

柳姨说,他今早来借扫帚,开口第一句是:“阿姨,能教我怎么扫得不伤树根吗?”

“柳姨到了!”小禾突然扯她袖子。

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挎着竹篮,篮里飘出油泼辣子的香——是她常给巷口孩子们分的油泼面。

柳姨走到名字墙前,伸手摸了摸“柳春芳”三个字,指尖在“春”字上停住:“我大妹就叫春香,没活过七岁。那时候我总想,要是能把她的名字刻在石头上,风刮不走,雨冲不烂……”

雁子喉咙发紧。

三个月前在直播里,是柳姨第一个发来私信:“姑娘,我有本老账薄,记着1953年每户的米票用量。您说要找的‘昭儿妈’,我记得她常帮邻居熬草药,药罐子里飘着苦香,比槐花还浓。”

“奶奶!”扎羊角辫的小满举着本旧书跑过来,书页边角卷得像朵小浪花,“我妈妈的回忆录里夹着咖啡哥奶奶的话!她说‘酒要烫手,人才不会冷’——咖啡哥是谁呀?”

雁子接过书,纸页间掉出张泛黄的照片:穿碎花裙的老太太站在老酒馆门口,怀里抱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脸上的酒窝比酒坛里的蜜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