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集 梦的力量

吉他重重砸向地板,琴弦崩断的嗡鸣撕破寂静。飞溅的木屑中,他脖颈青筋暴起:“我说过别他妈诱导我!”

我弯腰拾起琴桥处的全家福照片。十岁的王强抱着这把吉他,身后站着西装革履的父亲。母亲的手虚搭在他肩上,像片即将融化的雪花。照片边缘有暗褐色的污渍,不知是咖啡还是血迹。

他突然夺过照片撕成两半:“这老畜生死的时候,我正在巡演。你猜我唱的什么?”他的笑声裹着血沫,“《父亲》!台下那群傻子还在喊安可!”指腹划过琴颈刻字,血珠渗入木纹,“他教会我第一个和弦那天,打断了妈妈两根肋骨。”

诊室窗外雷声轰鸣。他的瞳孔在闪电中收缩成针尖:“知道为什么选这把破琴吗?葬礼那天我把它砸在棺材上……可第二天它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床头。”玻璃窗上的雨痕在他脸上投下鞭痕般的阴影,他突然蜷缩成一团,像十岁那年在衣柜里屏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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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血色迷宫

第三次治疗,我递给他一盒儿童油画棒。他讥讽地挑起眉毛,却在碰到蜡笔的瞬间触电般缩手——暗红色蜡笔的裂痕竟与他虎口的旧疤重合。

画纸被疯狂涂抹:暗红走廊无限延伸,迷宫的墙缝渗出粘稠液体,转角处的人影握着一截皮带。当他用黑色蜡笔盖住人脸时,蜡笔“咔”地折断,在纸上划出狰狞裂痕。“看够了吗?”他喘着粗气撕碎画纸,“他连我的梦都要污染!”

纸屑纷飞中,我瞥见未被遮盖的细节——人影的皮鞋锃亮如新,正是葬礼上他亲手为父亲穿上的那双。诊室忽然响起手机震动声,他播放的demo里,贝斯线像困兽的喘息,却在某个小节突然沉寂,传来清亮的口琴声。“这是迷宫的通风口,”他指着音轨波纹,“我听到……蝉鸣。”

那夜他醉酒后冲进诊所,怀里紧抱着生锈的饼干盒。褪色的蜡笔画上是戴向日葵草帽的女人,背面歪斜地写着“妈妈,1998年夏”。“她埋盒子的那天下着雨,”他摩挲着画纸折痕,“说等我变成大音乐家再挖出来。”盒底掉出的诊断书显示:神经性耳聋,1999年确诊。原来母亲早已听不见他那些暴烈的摇滚,却始终微笑着鼓掌。月光透过百叶窗,照见他手背上的新伤——用吉他弦刻出的向日葵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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