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溃散

因为确实没关系。我的原则是这么说的。人们应该有能力,并且被鼓励去质疑我的决定,指出我的虚伪之处。而当我的虚伪被指出时,就必须改正。这就是我。这是不可改变的。我得继续工作,等维塔回来,我必须和她谈谈。

不幸的是,关于泽娜的身体改造,没什么太多需要思考的。这并不费脑子,只是重复这周一直在做的治疗步骤,她身体改造的整个计划早已确定,实现它所需的法术也都已设计好。虽然我们前期的工作远非完美,每一步都需要修正,但今天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这感觉就像苦差事,无聊又无意义,纯粹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我都不记得自从被困在加尔德拉家无所事事之后,有没有再感到过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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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她。

这个念头如同一车砖头般向我砸来,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又因这冲击而出现了更多裂痕。我想她。我想她。我知道这是真的,可我厌恶这种感觉。那个愚蠢、傲慢的怪物杀了我,把我彻底击垮,无人能及,而我居然还想她。也许我当初就该留她一条命,哪怕只是为了试试一些别出心裁的折磨手段。光是给泽娜做治疗,就让我想出了上百种不同的食肉 ——

等等。不。不行!我…… 事情怎么变得这么糟糕了?我一直在自我修复啊!显然这没起作用。我…… 我不安全。和我在一起不安全。我得停下来。

“泽娜,我们今天的治疗得提前结束了。” 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宣布,但实际上我一点也不平静,“我突然有急事。你自己能保持身体机能正常运作,对吧?”

“我…… 嗯,应该没问题。” 泽娜点点头,“你没事吧?”

“不好。” 我简短地回答,然后迅速转身离开。转身的时候,有条大尾巴就更麻烦了,但我还没失控到做出像被自己绊倒这种丢脸的事。倒也不是…… 倒也不是说外表就该重要。该死!

我怒气冲冲地走出医学研究楼,需要找个地方独处,进行自我修复。然而,我刚一出门,努加斯就跟上了我的步伐。她一直在这儿等着吗?

“您看起来好像在担心什么事,夫人。” 她轻声说道。

我强忍着没皱眉。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姿态。

“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问。

“您的鳞片亮黄色的。” 努加斯微笑着说。

啊。对哦。这事儿。好吧,对努加斯也没必要撒谎。

“我的灵魂好像一栋用碎石建成的房子,正在崩塌。” 我坦率地告诉她,“我得进行紧急修复。”

“要我去把前宗教裁判官杰利萨韦塔找来吗?” 努加斯问,“也好有个第二意见。”

“不用。” 我坚决拒绝,“我现在精神不稳定。我要自我隔离。”

“我跟您一起去。” 努加斯坚持道。

我低头看了她一眼,本想命令她离开,但随即又厌恶起自己的想法。请求她做事是一回事,而违背她的决定去命令她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 好吧。” 我同意了。她咧嘴笑了。我没理会。

我匆匆赶回家,努加斯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我的步伐。我为自己建造的房子和镇上其他房子几乎一模一样,唯一显着的区别是那个隔离室。那是一个深挖并在物理和魔法层面都加固过的地下室,能抵御疾病渗透,正是为了应对如今这种情况而建。我不该让努加斯跟我进去。但我又不该剥夺努加斯的自由意志。如果我的灵魂没有受损,这个矛盾的解决办法本应显而易见,但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我很难做出决定。不做决定本身也是一种决定。努加斯跟着我进了地下室,我把我们锁在里面。

“夫人,您是不是想把我们都杀了呀?” 努加斯咯咯笑着,显然没把这情况当回事。我真不该带她来。但现在已经晚了。

“哪怕有一丝这样的念头都太多了,” 我回答,“这意味着失败。”

“夫人您总是有这么高的标准。” 努加斯轻声说道。

“我肩负着整座岛的命运,努加斯,” 我叹了口气,“我不能犯错。”

“哦,我知道,夫人,” 她轻笑道,“所以我会一直在这帮您避免犯错呀。”

我把尾巴盘在身下,坐下时强忍着没皱眉,开始施展必要的法术来诊断我灵魂的问题。努加斯像往常一样,爬到我的腿上。我尽力不去理会她,专注于审视自己这团糟透了的灵魂。我灵魂之墙原本优雅的层次结构正在崩塌瓦解。我为禁锢邪恶、将其转化为有益之物而建立的防御,在从内部侵蚀它的某种力量面前,似乎都毫无用处。这…… 比我预想的问题严重得多。

灵魂是复杂而混乱的。从迷雾守望者在我们体内种下的最初种子开始,它们肆意生长,以类似分形的方式萌芽,随着扩张和发展,逐渐形成与它们共生依附的心智最适配的形状。迷雾守望者并不设计人们的灵魂,或许除了天赋。如果说灵魂的形成一开始真有什么设计的话,那也只是一个模板,一颗除了生长别无他用的种子。这种生长会以独特的方式呈现,即使表面看起来相似的灵魂,其内在也可能存在巨大差异。要理解一个灵魂的功能,必须从最初的生长阶段入手,从最初扎根于目标心智的那些根系开始,顺着路径去解读。在所有有天赋的人身上,沿着这些路径很容易找到天赋所在。也很容易看到它们的影响。

它们就悬挂在大脑与精神的边界上,汲取着有意识的思想,然后释放出扭曲的冲动。我的天赋让我强大,让我令人畏惧,让我技艺精湛。我对生物魔法的精通,固然部分归功于我在这门技艺上的专注和努力,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也有天赋,有些事情对我来说轻而易举,而其他人可能要付出两倍的努力才能取得一半的进展。因为有这么个东西渗入我的灵魂,在我耳边低语暗示,轻推我的思绪,帮我学习关于如何让一个人的血液充满细菌,将他们的器官化为烂泥所需的一切知识。在我的一生中,它一直在我体内跳动,怂恿我去伤害别人,然后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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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无法摆脱它。

它盘绕在一切事物之中,每次被修剪后总会不可避免地重新长回原处。如果我还想活下去,就没办法从根源上把它拔除,而且尽管从理论上讲,去除一种天赋是有可能的,但它的影响却让我甚至不想去学习如何做到。让我无比恼怒的是,我意识到要是能说服阿尔斯教我一些不设陷阱的东西,留着他的命来解决这个问题倒是很有用。

但没关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而我最不缺的就是创造力。既然无法消除伤害他人的冲动,我就改变了它的方向。避免使用天赋,避免天赋成长,会让虐待冲动出错,转而引发服从我原则的冲动。可以说,这有点像临时拼凑的办法,但确实奏效了。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这样。但那些不断增长且未得到满足的冲动依然存在,在我体内不断滋生,当我在与天空的战斗中灵魂受损时,它们找到了一个立足点,开始侵蚀我用来禁锢它们的墙壁,从内部将其溶解。现在,一切都崩坏了。而且只会越来越糟。

我灵魂的墙壁像蛋壳一样出现裂缝,而我完全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竟,这才是关键所在。我曾经的一切都应该被绕过、被锁住,变得无关紧要。我是个折磨者、战犯、精神强奸犯、异类怪物,这样的我本就不该存在。所以我舍弃了过去的自己,把自己锁起来,成为了自己的看守。只要我把一切都藏在心里,就再也不用去面对它。这不是当务之急。这是一种难堪,一个错误,一种极其可怕的邪恶,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摒弃。但现在它正在溃烂,感染着原本用来禁锢它的墙壁。我需要一个新的办法来解决它,而且得马上找到。

毕竟,加尔德拉留给我用来构筑墙壁的空白生命能量就这么多。

“嗯。夫人,您怎么不施展法术了?” 努加斯问道。我眨了眨眼,把注意力转到蜷缩在我胸口的她身上。想想我对她做的那些事,她如此痴迷于肢体接触,我也实在不好责怪她。

“我的方法不够有效,” 我回答,“我得规划并测试新的方法。”

“我自愿当试验品,夫人。” 努加斯咧嘴一笑,她心里明白我肯定会拒绝。

“不行。” 我还是拒绝了,因为把话说清楚很重要。

“哦,好吧。” 她叹了口气,“那我只好自己背着您做试验了。没那么有趣,但我们必须做该做的事。”

听到这话,我猛地一震,翅膀本能地展开,我的身体 —— 又一次 —— 在我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从白色变成了黄色。

“哎呀,您一直不肯彻底了结我,” 努加斯噘着嘴解释道,我知道她这话一语双关,但现在实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我跟您说过很多次,我想忘掉以前的自己,但既然您不肯让他彻底消失,我就自己去学习灵能术了。”

“我…… 努加斯,这……”

“怎么了,夫人?” 努加斯轻声问道,手指在我的锁骨下方轻轻划圈,“您似乎很担心我掌控自己的灵魂这件事呢。”

我张开嘴,又闭上,怒视着她。她回以我一个无比无辜的微笑。

“又犯虚伪的毛病了,是吧?” 我嘟囔道。

“哦不,夫人,” 努加斯不同意,“我觉得您和我的情况在本质上有很大区别,不能相提并论。毕竟,我在努力接纳自己,让自己更快乐,而您却在竭尽全力让自己痛苦不堪。”

我懊恼地哼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手背。又是粉色和红色。太棒了。努加斯往我身边又蹭了蹭,她的手臂搭在我的双乳之间,几乎 —— 几乎 —— 越界了。换作平时,我想我会阻止她。

“跟您相比,我只是个业余的,夫人,” 她轻声说,“所以也许我的理论没什么分量。但您和我是您最伟大的两件作品,可只有一个在分崩离析。您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嗯,我原以为是因为我在你身上花了更多时间,” 我皱着眉头,努力让自己更多地想起创造她之后的厌恶感,而非当时那种扭曲的喜悦,“我花了好几个月来改变你的灵魂。而改变我自己的灵魂,只用了几个小时。但从那以后,我一直在持续维护,这本该弥补这个差距。到现在我的大脑应该已经适应了,可事实并非如此。”

“这个我就不好评论了,” 努加斯轻声说,“但我知道,我几乎像爱您一样爱我自己,我觉得同样的喜悦对您也会有好处,夫人。”

“那又怎样呢?” 我冷笑道,“我就该用快乐刺激剂把灵魂淹没,直到它不再有其他情绪?靠快乐麻痹自己,直到看不到自己变得有多他妈的可怕?”

听到这话,努加斯从我身边退开,用一只胳膊撑起身体,背部弓起,怒视着我的脸。

“夫人,您就这么看我?” 她厉声说道,语气比我以往听到的任何时候都要严肃。这让我一震,又有几块灵魂碎片剥落。

“我…… 不,” 我轻声说,“对不起,努加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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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她噘着嘴,又靠回我的胸口,“我想你也不该这么想。您显然心烦意乱,这次我就不跟您计较了。”

一声不由自主的笑声从我喉咙里冒出来,我的鳞片短暂地闪过蓝色。

“你不跟我计较?” 我难以置信地问,“我还以为你把我当女神呢。”

“我确实把您当女神,” 努加斯肯定地说,“但我的女神向来以亵渎神明着称。”

她闭上眼睛,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我又一次无言以对。我胃里的疼痛越来越强烈,那些我试图锁起来的可怕感觉,像散发着恶臭的灵能脓水一样不断渗出。

“夫人,您知道我怎么确定我爱您吗?” 努加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