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归继续道:“你们在牢中不知道,今儿城中已经传遍了,摄政王明日便要进城。”
齐修远恍然大悟,“狗官担心事情败露,是想要毁掉陵州衙门的旧案卷和旧账目!”
沈雁归估计不错的话,今晚应该是陵州某位爱民如子的好官,夜查卷宗,不慎打翻油灯,点燃卷本木架,衙门失了火,案卷被毁,好官不幸葬身火海。
大火一直烧到天亮才被人发现,卷宗室连着账房,自然无法幸免。
一把火烧了陈年烂账,舍一人保大家。
齐修远颤颤道:“你们真的是王爷和王妃?”
看火的犯人齐刷刷看过来。
外头火光照进来,牢中有了些微光亮,人影也变得清晰许多。
沈雁归被众人围观,不好意思继续坐在墨承影腿上。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裳,“我说过,摄政王从未来过陵州,我与王爷此番过来,便是要调查陵州真相,为百姓做主。”
“我知道你们心中有疑,但请想想,摄政王若真是那般荒淫无道、昏庸无度,如何会在瘟疫肆虐的纪州停留一年?”
寻常百姓或许并不关心皇权更替,谁当皇帝他们无所谓,但是瘟疫关乎自身,所以消息会长翅膀,自飞去千家万户。
陵州百姓从前听说时,只盼着瘟神开眼,让摄政王早点感染瘟疫去世,从未去细想他治疫是爱民之举。
“你们真的是京城来的贵客?”
“是真的摄政王和王妃?”
这一刻他们并不能确定眼前人就是摄政王和王妃,但他们真心希望这是。
那骨瘦如柴的老者跪了下去,双手悬在空中,哭诉陈情:
“王爷、王妃,救救我们吧,我们世代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不想当贼、不想为匪,只想守着三亩薄地,老老实实过日子,可是官府不给我们活路啊。”
另一庄稼青年跟着跪地,粗声道:“狗捕头意欲强占家嫂,兄长阻拦,被活活打死,嫂嫂不愿受辱,当场投井,我来衙门讨说法,被冠以滋事之名打了三十板子,又从我家搜出存银,说我偷盗财物,将我丢进牢狱。”
众人接连诉冤。
如齐修远先前所说,加害者个个逍遥法外,受害者反受牢狱之灾。
“识字是吧?”沈雁归看向齐修远。
齐修远双手抱拳,恭恭敬敬道:“回王爷、王妃的话,区区不才,读过几年书,愿为王爷、王妃效劳。”
“明日出去之后,将所有人的冤屈全部白纸黑字记下来,这些都将成为呈堂证供,而你们将会成为为自己讨回公道,最有力的证人。”
众人左右互看,彼此握手,喜极而泣:
——“我不用死了?”
——“我能讨回公道?”
“那、那狗官抢了我家的良田,还能要回来吗?”、“还有我家的银钱”、“我妹妹”……
沈雁归声音铿锵,语气坚定:“能!都能!”
大家得了王妃的承诺,并不放心,目光落在摄政王的身上。
史书的笔在男人手里,这是男人的时代。
他们需要一国之君、一家之主,一个男子、一锤定音。
墨承影但凡有私心,含糊其辞,说一句“夫妻同心,王妃所言便是本王之心意”,陵州将会出现的所有功劳,包括纪州既定的治疫功勋,所有百姓的爱戴,都将没有沈雁归的份。
她在史书上会留下贤德温良的美名,却只有王妃墨沈氏,连正经姓名都不会有。
但是墨承影没有这么做。
从前他连为自己洗刷污水的耐心也没有,今儿在狱中,他一字一句将沈雁归的事迹告诉大家,甚至将自己所为,也暗暗算在夫人身上,一遍一遍、不厌其烦赞着自家夫人的仁德大义。
“一心为民者、才能真正成为万民之主,吾妃、天之骄也,一言九鼎,吾亦追随。”
百姓大抵不能明了其中深意。
齐修远却听得心惊胆战、甚至有些魂不附体。
那天骄可不是寻常之意,万民之主更是直白,王爷莫不是想送王妃……齐修远握了握拳,不敢继续想。
“可是……王妃和王爷被抓进牢中,明日一早如何去见那狗官?”
齐修远一言惊醒梦中人,大家再次齐刷刷看向摄政王夫妇。
庄稼青年瞥了眼牢笼之外,压低声音、又难掩激动,道:
“今晚要劫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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