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头埋着,索性眼也闭上,只怕瞳中的怒火喷出。
与着身后老弱匆匆久行,只从侧门出了何府又攀过数个山坡溪涧,却是在田垄处慢了步伐,一眼望去茫无边际尽是绿畦,零星土梗交错其间,再是薪偶条凳点缀穿插,已见农家佃户于此忙计。
汪毓便就问话:“各位老爷,这是带我们去哪里寻活,种地却是不会。”
无人应答,带头的只顾赶路,随在身后的老者似也见怪不怪,人人脸颊蒙上一层逆来顺受的苦霜。
又周转多时,领头的却不再走,只背着手转身向众人:“此去何府尚且六七里路,老爷不管便无话事处,听说你们骨子都硬,走了这一遭来可曾软乎点?便取些茶钱让老爷替你们买茶,不然晌午日头毒了,在这偏僻处叫你水都喝不上半口。”
几个老者凑到一起合合整整拼了半贯铜钱托来,那人提了放在手掌掂了掂后收入怀内,又睃向汪毓:“小贼,你的茶水钱?不怕渴么。”
汪毓存了心要同他斗,也不掏钱只把脸脖上晒出的汗一抹:“渴了便怎的,茶肆的凉茶姓何,偏野地的河泉也要姓何?不叫我喝?”
那人一把将袖子捊起,任额角脖颈上的青筋炸出,面红耳赤瞋目扼腕挺着根食指直往汪毓脸上戳:“哪里不知死活抢着投胎的短命鬼来老爷手里刨食,一文钱棺材本舍不得掏要留给阎王爷打点,好,阎王面前没有放回的鬼,老爷就成全你叫你现时便下去,用是不够老爷这再替你烧点……”是胡乱说了一堆大嗓的咒骂,汪毓只左耳进右耳出全然不当回事,张目蹬视回去只无言叫嚣,那人目得汪毓如此不惧,心中火起扽下一旁枝条揉几株拼于一处胡乱做了个鞭就要朝汪毓头上劈去,汪毓便等他动手,也只暗中运气要他识相,却不待树鞭落下,汪毓被身后一老者扯到身旁躲了这一鞭,又见老者自怀中摸出褴脏黄绢,层层启封拿出里头仅有的几个铜板:
“大人如何与他个不上台面的一般见识了,白白跌了身份,黄毛小子是穷小地方来投奔老某的实在亲戚,哪里有钱,又不得见识晓不得冲撞了大人,老某替他赔罪,人小辈微,还请大人莫将心里去。若还是不消气,晚时的饭就不要备他的了,老老实实只饿他一顿。”
“消得你说,我且要好好饿他一饿。”那人一把夺下老者手中铜板,只瞪了汪毓一眼:“六个铜板救你一命,小子,你命贱,还抵不上老爷养的只土狗。”转身再走。
汪毓捏着拳快步走去,那老者再狠狠按住,摇头眼神示意莫要逞凶,汪毓怒嚼钢牙只心中将身前人百剐千搠万万遍,也不发作。
送去田上安排备细,家丁指着汪毓对工头道:“今日不许给这小子吃食,若是渴极了赏半口粪水也罢,不许你任他豪饮,晚时我来放饭,若见你伺候这小子舒服了,我叫你不舒服!”工头只唯唯诺诺送走了家丁,对着汪毓:“娃娃,你惹他作甚,害我吃你连累,这下工钱怕是难讨。”
汪毓看着远去家丁身影,却是笑着:“难讨?到时我要他们求我去讨。”
离去家丁兀自簇头闲谈:
“你明知他有弘门罩护,还竟为难至此,也不怕报复。虽杨大人吩咐,你大不必不留一线,于朱先生处也不好交代,该乖乖吃两头。”
“弘门?不早便是何老爷掌中物了,还敬他作甚?吃两头失两头,朱先生么也没几个势力,杨大人便要出手收拾了,天塌了压不下我们小的,且穷算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