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带着坚定,却不知道自己眼中也流露出同等的悲恸与仓惶,以及无力。
这一刻,他比她更难过心碎,哪怕经历这些的并不是他自己。
江烟里看着他的眼,忽而靠近了些,抬手抚上他的眉眼,片刻后,倚进他略微僵硬的怀抱中,藏起平静的脸色,声音却无措:“阿潇,帮帮我……站在我身边,全力助我。你愿意吗?”
一如既往,一如十余年来相处的默契,李潇读懂了她的意思。
——带着更多的权力,站在我身边;譬如,本应属于你长兄的权力。
李潇的身体很僵硬,不知是风雪寒冷,还是别的什么……或许是人心。
江烟里察觉到他的僵硬,双手环上他的后颈,仰头看着他,一双眼盛着深宫寂寥,人心算计,大漠孤烟,南疆云瘴。
以及那微不可察的,近乎没有的爱意。
可偏偏就是这么点儿爱意,李潇为此垂首。
两人于风雪中,避于同一把伞下,如世间寻常爱侣,久别重逢后亲密相拥、无声对望。
她知道,他绝不是为爱弃权的人,所以似是不经意晃了晃,虎符与环佩碰撞叮当。
他知道,她生来是拨弄风云的人,她看穿他努力藏起来的彷徨和漂亮皮囊下的野心,可偏偏看不穿他真的爱她。
小主,
有多爱呢。
她喜欢君子,所以他便是君子;她需要棋子,所以他便是棋子。
他可以成为殿下的手中剑,哪怕某日剑尖转向自己、被她刺入心脏,他也甘之如饴。
他可以成为卿卿的意中人,合卺结发,年少时画眉赌书,老来后共入陵寝。
她需要什么,他便是什么。
而如今,她明明白白告诉他——我要棋子,要利剑,以及你的命。
她要他先做一个同盟,再做一个对手,最后用他的命,敲响世家大族的丧钟。
李潇想,按世间常理,他应该感到难过,感到愤怒,感到痛苦。
他不应像三年前长江边那样,狼狈跪在地上,打碎脊梁骨爬向她,那已经不像他了。
可……
片刻后,李潇头一回失了礼仪,再也克制不住,俯首在她唇上撕咬碾磨;江烟里骤然惊讶一瞬,而后被唇齿间带着雪中春信香气的爱恨纠缠,借以窥见他的魂灵。
风雪俞大,耳鬓厮磨间,江烟里恍惚听见李潇似是哽咽,旋即被他蒙住眼;黑暗中感觉愈发灵敏,于是她准确地感受到,一滴温热落在鼻尖。
他好像是恨的,所以唇齿追逐间好像要撕咬下她的皮肉,喝尽她的血;又好像是爱的,所以拥住她的力道是那么小心翼翼,甚至只是虚虚地环着腰不敢接近。
不知过了多久。
李潇慢慢放下捂住她眼睛的手,江烟里望过去,又是那位光风霁月的李二郎君。
他拿出巾帕,仔细替她拭去所有痕迹,而后顿了顿,温柔莞尔,用同一块巾帕拭去自己唇上沾染的艳丽口脂。
被强行撕开安分守己的面具,再温柔的人也显出几分政客的野心:“将军,臣想站在您的身侧,全力相助。”
江烟里凯旋,在得知江渊出事前,封镇国大将军,虽还没允许她入朝参政,却位居武官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