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回答道:“少废话!只管过来。”
穆修隐约觉得对方并无恶意,可到底一头雾水。明孝不言不语,紧贴着父亲往前走,提马灯的手有些发抖。再往前,火光之下看清楚了,洞口站着两个士兵,一人高举火把,一人端着枪左顾右盼。
离洞口几步之遥,穆修停住脚步。持枪的士兵见果然只有两人,放松警惕,背起枪又呵气又搓手。举着火把的士兵掉转头,朝洞里喊道:
“大哥!你要见的人来了!”
接着,洞里传出一个孱弱的声音:“请他进来吧!”
穆修向明孝使个眼色,低头进了山洞。
山洞里,岩壁上插了几支火把,把个山洞照得通明。山神爷供台前,草铺上躺着个人。见穆修进来,那人挣扎着要坐起,然而还没坐正,便疼得“啊呀”一声,又倒了下去。
那人抬手示意穆修到近前:“老斛,你还认得我吗?”
穆修看那人粗眉豹目、糙面阔鼻,头发乱、胡须杂、面色惨白,却想不起是何人。那人苦笑道:“也难怪,好几年没见面。你还记得那年东岳庙——”
穆修俯首再仔细一看,心里一惊:
原来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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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前,晋军新兵在靳庄东岳庙驻扎。
彼时,附近村里常有偷鸡摸狗、奸淫民女之事发生。百姓都知是当兵的人胡作非为,然而老虎屁股摸不得,背后恨得咬牙切齿,却只有忍气吞声。
靳庄离明月堡只有几里路。有一回,一个士兵窜到穆修家偷了一坛陈酒,正准备逃之夭夭,被长工们发现,逮了个正着。穆修因先前官兵拉练糟蹋了庄稼,碰巧刚刚又丢了头骡子,心里早就窝着气,这回见捉了现行,叫人把那士兵五花大绑了,吆喝上村里老少爷们,浩浩荡荡来到东岳庙,要向驻军讨回公道。
驻军连长见犯了众怒,当着穆修和众百姓面,将那士兵责打一顿,直打得他皮开肉绽,哀嚎求饶。百姓们拍手称快,纷纷称道连长治军有方。穆修众人面前露了脸,心里颇为高兴,为显示其“大善人”的高风亮节,次日一早,穆修亲自赶着马车,将珍藏的十几坛陈酒拉到军营慰劳。他还带来郎中,给那士兵医疗创伤。
“是钮大福!你怎会在这里?”
“一言难尽啊,”钮大福让士兵将自己扶起,半靠在墙上缓了缓气,说道:
“那次被责打后不久,部队奉命调往保定,因我战场上舍得拼命,慢慢由班长做到了排长,又由排长当到副连长。大战时,部队随军南下,六月攻进济南。满以为胜券在握,没承想不久济南又丢了。兵败如山倒,部队一路北撤。败退途中,处处遭遇堵截埋伏,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连队建制也被打乱了。剩下的人与其他散兵临时混编成一个营,继续往北撤。
“这几年,我亲眼看到因为战争,百姓颠沛流离,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情形,亲眼看到部队无论敌方我方,一见村庄,便如狼似虎地闯进去烧杀抢掠,真是无恶不作。咱也是受苦人出身啊。我不想再稀里糊涂为军阀们卖命了,就悄悄打定主意,要离开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