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琪笑着说:“没什么不好意思。是觉得没啥意思了。哪有在同一地方干到终老的?我能绵上县干这么多年,已是破例。就算没有那事,我也打算挪挪地方了。”
颀英说:“女儿说句不中听的话。像爹爹这样辛苦地做官,真不如辞了,然后爹爹找个营生,一家人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不知道有多惬意。”
自己就是池塘里的一条鱼,官场就是这池塘。鱼靠这池水养着,大鱼靠小鱼养着。别看他们平时活蹦乱跳,一旦遭遇大旱,池里水干涸了,无论大鱼小鱼,统统会成为干尸。一条聪明的鱼,能从这个池塘跳到另一个池塘吗?郭承琪叹口气,对女儿说:
“今日这官场,要莫不进来,进来了就莫想出去。把官辞了,天下再大,怕也找不到清静的地儿。善始好说,想要善终,难呐!”
颀英眼圈泛红:“实在是不想让爹娘走。”
这话一说,颀英娘的泪也挂不住了。她跟了郭承琪大半辈子,担惊受怕的日子海了,不怕有什么风吹浪打,满心只盼着儿女们好。岐贤在省城任文职,儿媳妇雅娴相夫教子,小日子和和美美,没什么可担心的。岐清身在行伍,行军作战犯凶履险乃是家常便饭,总是叫人醒梦两牵。再有就是颀英。先是她婚后不育,被人家闲言碎语的,抬不起头来;如今幸而身怀六甲,又担心她身体弱,怕人家照顾不好她,稳不住胎。她强抑着感伤安慰女儿:
“我们不过是去省城,又不是去山南海北,也不是去赴汤蹈火。女儿想娘了,就打个电话;我们啥时候想回来,你们啥时想去,方便得很。将来有了外甥,你们母子时不时地来省城住,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你说有多好!”
原是劝父母开心,没想到母亲反倒安慰起自己来,颀英于是转移话题说些别的。说着说着,一不留神,话题不由得又绕了回来。颀英问父亲:
“那边也有公房吗?”
“有是有,只是太窄逼,住着不方便。我让岐贤在外面买了一处,是庆成公留下的老宅院,正雇人收拾着。三两天收拾好了,岐清派车来,先把东西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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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郭承琪还照常到县衙。快刀斩乱麻似的,将累年积攒的公事、私事一件件处理掉,效率就要赶上凤雏庞统了。他挨柜子整理文件,可以留下的重新放好,要带走的单另装箱,其他的塞到火炉里统统烧为灰烬。
这期间,赵先生来找过一次。他是为一个学生求情来的。那学生将抗日传单贴到政府门匾上,被抓了现行。郭承琪也不认真计较,卖给先生个面子,只教给马王庙送二斤麻油了事。送先生到县衙门口,郭承琪问:
“承琪经营绵上多年,先生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