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燕泥闻言大笑出声,食指一转,将指尖刃握紧掌心,利刃割开掌间的皮肉,鲜血顺着掌间的纹路,一滴一滴坠在耶律峥面前。
“没关系。”尹燕泥无所谓似的摇了摇头:“这一年,我顺着你的身份,你结交过的所有人,查出了北戎藏在大坤多条暗线和多处据点,所过之处,无一活口。”
可那些时隔多年才被清掉的暗桩,又怎能换回十万镇北英魂的性命?
“我只是不明白,阿史那王后是对你有恩,可景师父、衡阳诸位长老待你亦是恩重如山!就算血脉使然,你不愿对北戎兵刃相向,你也可以选择置身事外!可以在掌院你做镇北元帅的时候辞而不受!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忘恩负义!以如此惨烈的手段对待昔日同袍!”
尹燕泥的每一声质问都饱含血泪,似要顺着受戒鞭抽出的鞭痕,将他生生剖开。
“燕泥,其实你是明白,景元帅的抱负,从来不止西北十六州。”
耶律峥是第一次称呼景明月为景元帅,他已经没有资格再称呼她的名字,甚至没有资格称她一声“掌院”。
夺回西北十六州只是一个开始,景明月要使大坤与北戎攻守易势,慢慢恢复西北商路上的贸易,为大坤积攒财富。通过商路与西羌及西域诸国建立紧密的联系,借以孤立北戎,斩断北戎与他国的贸易往来,遏制北戎的发展后,将大坤的文化一点点输入北戎,软硬兼施,一点点蚕食北戎。
在钝刀割肉与破釜沉舟之间,耶律峥与耶律王族选择了后者,而耶律斛和完颜朵儿之间越发水火不容的政治斗争,促使耶律峥选择先用镇北军折损完颜家,再反将镇北军的方式替耶律斛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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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泥,如果你和景元帅是大坤安插在北戎的细作,大坤有难,要你们背叛北戎,你们会怎么做?”
尹燕泥没有回答耶律峥,但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她们都不可能背弃故国。
耶律峥自嘲地笑着,缓缓吐出一口气:“所以,不过是立场不同,造化弄人罢了……”
“再如何命运使然,造化弄人,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尹燕泥一点点加重手上的力道,她的指尖刃用的材质实在是太好,她倾其气力,也只能使其微微弯折。
“这是你送我的,现在还给你。”尹燕泥松手,将指尖刃再度翻转,刺入耶律峥的肩头。整枚指尖刃牢牢地嵌了进去,除了外在翻卷的皮肉,看不到薄刃的痕迹。
她的血和他的,融在了一起。
因为剧痛,耶律峥全身上下都在打颤,血花迸溅的刹那,他却绽出了一个凄艳的笑容,哆嗦着双唇,用仅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尹燕泥的耳畔说了一声:
“多谢……”
尹燕泥的双目盈满了泪光,却硬是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最后拜托你一件事……求你转告掌院……大坤只能蚕食北戎……不可能一举将北戎铲除殆尽……万不可像对待李禄全族一般……对待北戎贵族……否则只会适得其反……我虽万死莫赎……此言……却也出自肺腑真心。”
“你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教她做事。”尹燕泥背过身去,不再看耶律峥,“耶律峥,我自废这只右手,偿还衡阳山上,你待我的昔日恩情。从此,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牢房中只留下尹燕泥的脚印,证明她来过的痕迹。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往事成非,故人成仇,尹燕泥愿意亲口和他一番恩断义绝的话,已是恩赐。
这样的话,景明月甚至都不愿和他说一句。这间晦暗的牢房,甚至渗不进一寸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