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月手持酒壶,替陆寒渊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将自己的酒杯举至半空。陆寒渊迟疑片刻后,轻轻地碰上景明月的酒盏,发出一声脆响。
景明月仰首将酒一饮而尽,顺势将眼泪倒逼回去。费尽心力,几方成全,他们才能坐下来喝这杯酒。
“眼下不管三王谁即位登基,都不可能放过另外二王,大坤都会再起动荡,不如祝陛下活得再长久一些,至少希望能等到平定辽东和朔方节度之时。我没有在阿谀谁,御书房内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景明月又替自己和陆寒渊满上了酒:“日恒月升,我祝陛下圣安,大坤昌隆,也祝你平安顺遂,福寿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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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寒渊的酒杯放在面前,景明月直接上去轻碰了一下他的杯子,再度饮尽杯中酒。待陆寒渊反应过来后,连忙也将酒饮尽。
景明月在同他解释白日情形,却突然加上了一句对他的祝愿,令陆寒渊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对:“奴婢当不起大人如此祝愿。”
“有外人在时,你自称奴婢,遵守了大坤的秩序才能更好地活下去,这无可厚非,我不会为难你。”景明月轻叹了口气:“但若无外人在场,切莫再言奴婢二字,你我互称官职姓名皆可。”
“为什么?”陆寒渊几乎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景明月的所言所行基本遵循着最严苛的儒家纲常,唯独对他屡屡破例。桂军中也有其他宦者,他们自称奴婢时,景明月从来不横加阻拦,但坚决不让自己在她面前以奴婢相称。
儒家礼仪最重尊卑秩序,故而儒生士子坚决反对宦官干政,以他们为最下等腌臜的奴婢,景明月此举无异于反对她所尊奉的儒家秩序。
陆寒渊想不明白为何。
为什么?因为只要听到他在她面前自称奴婢,她就会感同身受他所有绝望的屈辱,心如刀绞以至于疼痛得无法呼吸。
景明月正欲开口,赵冰河却正巧将最后一道西湖牛肉羹端至桌上,兴奋地撮着手眨着眼睛问景明月:“菜上齐了,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景明月微笑点头,拿过勺子,先替赵冰河盛了一碗羹汤,又替陆寒渊盛了一碗。陆寒渊接过景明月手中的瓷碗时,不小心触到了景明月的手指,伴随着羹汤透过瓷碗传递的热度,灼得陆寒渊全身都在微微发烫,景明月始终不动声色。
“因为如果连你这样的人都要时刻以奴婢二字自轻自贱的话,我会觉得我离我的政治理想,太过遥远。”
这是景明月能给陆寒渊最客套周全的借口。
景明月这样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有政治理想再正常不过。踏入朝堂,成为政客,除了封侯拜相光宗耀祖之外,亦无限渴望所建功业得以名垂青史百世流芳。
所谓政治理想,有人愿百姓安居,四海升平。
有人愿开疆拓土,列国臣服。
有人愿革新变法,福泽后世。
景明月所求是什么?
景明月不愿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夹起一块蟹酿豆腐,想放入陆寒渊的碗中,却顿在半空,打了一个回旋,又落在了自己的碗里。
大坤形势不明,她所有的心思情绪也只能在暗夜里躲躲藏藏,四处闪避。
“名义上你是陛下赏赐给我的奴婢,但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神机营内臣并不轻松,你打理好你自己的事情便好。其余的事情自有冰河和燕泥会替我做,不用你费心。你若闲来无事,做做饭,修建花木,洒扫庭院,均随你意,唯有书房是万不能进的,里面机关很多,贸然进去你会死的。”
景明月夹起一块鱼肉,挑出里面的刺:“我极其不愿见到你死在我的尚书府。”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