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深处。
笑声戛然而止。
披头散发的刘子明躺在牢房的床上,敛去笑意,毫无畏惧地与失态了的老人打趣道:“那秦东征也算忠犬,若没有他冒死替你送信,恐怕西线军非要全军覆没不可,再者说他也是担心你的安危。”
秦清泉掀开衣摆,自顾自坐在牢房内的方桌板凳上,点燃一只油灯,昏暗的灯火瞬间映出那张阴沉的脸庞,“你还想说什么?”
“先是王先生做出了选择。”刘子明啧啧笑道:“再是这郭道长似乎心情复杂,宰相大人啊,你如今是孤家寡人了呀,下场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
“见微知着,你很聪明。”秦清泉脸色晦暗不明,幽幽说道。
刘子明说道:“北边那场朝议已经有了结果,似乎北陵苏皇后那边已经决心要站在我这边,郭道长毕竟是上清派出身,又背靠北陵皇室这棵大树,你就不怕他对你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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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秦清泉看了刘子明一眼,缓声道。
刘子明伸了个懒腰,下了床后缓缓走到秦清泉对面坐下倒了杯水,一口饮尽,笑道:“这个我信的,毕竟他身后的上清派就算有皇室撑腰,也不敢承受武道天下第一人的怒火。”
秦清泉嗤笑道:“这些个武道大宗师,被亲情世俗羁绊,看似人间无敌练武修长生证因果,其实只是在作茧自缚,终究不是那逍遥无拘无束的天上人,都有弱点,抓住这些弱点就能让他们为你所用。”
刘子明用手指把玩水杯旋转,闭眼笑道:“心不甘情不愿,就算甘效犬马,难保没有二心,最后依靠的还不是自己人?”
秦清泉眼帘低垂,无奈自嘲道:“关了你这么久,本相原以为会与世脱节的你还是如此凌厉,真了不起。”
刘子明摆了摆手,洒然道:“没什么的,跟老师在山上修行时这样枯燥的日子简直是家常便饭,面对孤独而已,比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点儿代价,刘某,甘之如饴。”
秦清泉沉默片刻,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战场上见真章吧,不止是秦御池,本相这次会亲自去,我要亲手摧毁你的希望。”
说罢黑衣老人拂袖而去。
留下刘子明愣在原地,有点哭笑不得,他望着唯一透亮的天窗,喃喃道:“老师啊,我好像给人逼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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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樊城。
在一座可以俯瞰全城的古塔高楼之上,有一对师徒在对坐博弈。
为师者是个五短身材的白胡子老头儿,被认为城内公认为老不尊的臭棋篓子,此番对弈他已经悔棋十几步了,却依旧小心翼翼地向徒弟赔笑道:“再悔一步,就一步。”
为徒者长相俊雅高大,一身青衫飘飘,就气质而言胜过他的老师千倍万倍,只可惜是个头系眼帘的瞎子,靠一门替酒楼弹琴的琴艺糊口,不修武功不入仕途,不然天晓得会引得多少城中情窦初开的少女投怀送抱。
对弈从天亮到夜幕降临,当华灯初上之时,目盲琴师第一次摇了摇头,起身背起那架廉价的古琴,平静道:“老师,今天就到这里吧,时候到了,我要去晚江楼了。”
白发老头有些意兴阑珊,无奈叹道:“又去见她呀?晚江楼的平禧小娘子,看来在你百里玄策心里的份量看来要重过为师咯。”
“老师何必这么说?养育之恩大于天,只是重信守诺也很重要。”百里玄策微微停下转身的步子,疑惑道:“长生师弟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不让他陪老师您下一局?”
白胡子老头感到一阵头大,扶着额头摊手道:“估计还生老头我的气呢,毕竟那丫头的死,很大程度上是我一手造成的,你师弟呀,从回来以后就一直闭关不出,说是要想法子对付秦御池,其实就是躲着我。”
百里玄策沉默不语。
“罢了,你去吧。”白胡子老头拿起桌上的酒壶饮了一口,小声嘀咕道:“你们小师弟在时,无论如何都会陪为师下棋的,唉,现在为师老了,不中用了,你们……”
百里玄策叹了口气,默默走回了棋盘。
“今日弟子必须赴约,但天色尚早,就再陪老师手谈一局吧。”百里玄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