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听证会(四)

这特么已经不是第一回,但总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天呐!

这个游戏到底该怎么玩啊!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非常感谢富公给我们提供如此专业的建议。”

富弼忙谦虚道:“哪里,哪里,这只是老拙个人的看法罢了。”

“不不不!”

张斐摇摇头,一本正经道:“富公真是谦虚,富公不但通晓古今律法,而且目前担任立法会长,乃是非常专业的回答,也无可挑剔,我们检察院将会会充分考虑。”

这不是客套话吗?富弼愣了愣神,木讷点了下头,便起身带着一丝疑惑,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张斐喝了一口茶,王巩便站起身来,传韩琦出席作证。

可算是轮到老夫了!

韩琦是激动地站起身来,哪知这脚下一麻,险些摔倒,幸得一旁仆从搀扶着。

未等韩琦回过神来,身边的富弼淡淡道:“别紧张。”

韩琦猛地回过头去,“老夫这是紧张吗?这是腿麻。”

富弼抚须微笑,其实他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无论对方是什么阶层,他从不以阶级论人,但唯独戏弄一下韩琦,心里能稍微畅快一点,毕竟这心里还憋着一股气。

韩琦轻轻跺了几下脚,然后推开仆从,强势地往上面走去。

富弼笑着摇摇头道:“这把年纪了,还是恁地要强?又或者是回光返照?”

韩琦往上面一坐,气氛直接达到顶点。

富弼、韩琦虽都是三朝老臣,但韩琦更是能够代表旧朝权臣,与王安石、司马光可都有间隙的。

他的回答,会令大家都很紧张,包括王安石在内。

虽然韩琦看上去是病怏怏的,但谁能保证,韩琦不是借机要重返朝堂,无论是对革新派,还是保守派,都是难以接受的。

当然,韩琦在朝中的马仔,那是非常兴奋。

“你那些客套话就免了,说得也不是很顺耳,还是直接问吧。”

张斐刚刚张嘴,韩琦就摆摆手道。

其实韩琦早已经不要强,但是面对张斐这个后生,还是激发了他一丝丝斗志,上来就先声夺人。

“多谢韩相公理解。”张斐讪讪一笑,咳得一声,颇为严肃地问道:“韩相公目前担任河北四路安抚使,判大名府,不知是否?”

韩琦点点头。

张斐道:“可是根据我们检察院所查,针对程都监在河北展开的河防事务,韩相公是很少过问。”

韩琦道:“那是因为近几年老夫旧病缠身,处理政务,已经是力不从心。”

张斐问道:“韩相公对此是一无所知吗?”

“那倒也不是。”

韩琦摇摇头,道:“关于周副使他们方才所言,老夫也是知晓的,但老夫也如他们所言,对此不敢妄自干预。”

张斐惊讶道:“以韩相公的地位,都会畏惧程都监?”

程昉谨慎地瞟了眼韩琦,心里也是捉摸不定,他在河北确实没有给韩琦面子,但他也不认为,韩琦真的这么畏惧他。

韩琦道:“我并非是畏惧程都监,而是因河防而畏惧。”

张斐问道:“韩相公可否说得详细一点。”

“其实他们方才已经说过了。”

韩琦感慨道:“这天有不测风云,水患之事,是难以预判,倘若老夫对河防干预,万一此时闹起水患,那所有责任可能都会由老夫来承担。老夫就是地位再高,可也承担不起这数万万人命,更何况河北其余诸官。

程都监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当下所为的事,直接关乎国之大计,关乎河北各路的百姓。”

这一番话来,真是说到官员们的心坎上,也引得不少官员直点头。

因为水患是无法预测的,你不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你如果阻扰,万一出问题,后果是任何人都无法承担的。

张斐伸手引向程颐,“但是程副使以法度,阻扰程都监调用水兵。”

韩琦笑道:“老夫并不认为此乃明智之举,万一去年十二月,亦或者今年一月那条河道闹水患,程副使将会承担所有责任,因为无人可以证明,此番工事能否阻止这场水患,只能惟结果论。”

程颐不禁问道:“韩相公之意,莫不是下官要放任不管。”

韩琦目光直视,咳得一声,“遵守听证会的规则,倒不至于承担后果。”

“.!”

程颐是尴尬回过头去。

在听证会上,你没有发问权。

张斐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问道:“韩相公之意,莫不是让程副使放任不管。”

韩琦这才回答道:“人各有志,老夫绝无此意,但如果程副使放任不管,老夫也能够理解,并且不会与之计较,因为事情必然会是如此发展的。”

张斐问道:“韩相公此话怎讲?”

韩琦道:“因为程都监也感到害怕,试想一下,他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一旦失败,他将面临怎样的后果?

他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堵住那些决口,也必然会急功近利,而任何阻拦他的人,都有可能成为替罪羔羊,故而无人敢言,而这又会促使他进一步变本加厉,如此循环,直到出最终结果。”

张斐问道:“韩相公认为这最终结果会是什么?”

“将会以失败告终。”

韩琦道:“河北百姓本就要肩负防辽重任,哪里经受得起这般消耗,税收年年减少,就已经说明问题,如此下去,水患未除,贼寇四起,而士兵疲之河防,无力剿贼,不说河防工事定会遭受破坏,倘若辽国乘虚而入,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啊!

但此错不在程都监,亦不在程副使,而在于治水一直以来,都是我华夏之大计,责任重大,本应全国上下同心协力,共同治理,又岂能寄托于一人身上。

而如今朝中大臣对此番工事是争议不断,如此情况下,在老夫看来,就不如不修。”

王安石闻言不禁暗自皱眉,不愧是韩赣叟,这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