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男孩儿勾了勾他的衣摆，小一低声道，“我们去看星星吧。”

沈不归回过了神，并没有揭穿他的身份，抬步往外走去。

今天的天气果然很好，那诡异的大风已经消失，树影婆娑，天空繁星密布，一轮弯月挂在天上。

躁动的心绪在看到这些的时候安宁了下来。

沈不归深深叹了口气，抱着男孩儿跳到了庙顶之上。

这里是全村最高的建筑，除了村口的一棵老树，这儿的夜景就是最好的。

小一从他的怀中下来，坐在他身侧的房檐上，他的小脚晃动，看上去心情很好，刚刚发生的那血腥的一幕根本就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他扭头看一下身侧的男人，轻声询问，“好看吗？”

他真的很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不安在脸上浮现大眼睛眨呀眨的。

沈不归在他旁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看的。”

在看到凌翊站在萨姆尔身边冷漠的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有过被欺骗的窒息感的。

可那时的情况不容他多想，他也根本无能为力做任何的事情，节奏推进的太快，主动权根本不在他们的手里。

主系统顺水推舟的将自己分体送出去，场景开始崩溃，鱼漪漪对着少年喊出了自己记忆深处的名字，他激烈的反应，后来的昏迷，他觉得自己像是在一个扑朔迷离的迷雾之中，看不清任何东西。

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得更加复杂，直到看到这片星空，那个从灵魂深处渗透出来的疲惫才在此刻彻底释放，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天空上的银河星子闪耀，小小的男孩撑着下巴，默默无言的看着，星河倒映在他的异色瞳孔之中，如同这世间最璀璨的宝石。

沈不归躺了下去，那片星空似乎离他很近，但当他伸出手却发现它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他其实也才二十出头，师父他们还在的时候，他虽天赋很好，但是不爱修习，插科打诨的过，他享受着几乎整个宗门的包容和溺爱，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人生有过任何的残缺。

第一次让他受挫的地方是在沈家，排挤、孤立、怨怼、憎恶，这些负面的情绪是他在进入山外世界之后最常接触的。

他根本就没有系统性的上过学，但在母亲的强烈要求之下还是被送入了学校，天之骄子如他，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里把前半生所有遗漏的知识补齐。

最初在学校里他还憋了一口气，想要努力的学会这些繁琐的东西，向沈家人证明些什么，但你的同学被沈嘉泽兄妹打过招呼，他被迫变成了“私生子”。

冷嘲热讽，指桑骂槐，窃窃私语纷沓而来，在师父师兄呵护下长大的他根本不知发哦如何面对这些没有理由的恶意，他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生弟弟妹妹会这么对他。

他有尝试过说些什么，但在面对那两双嘲弄戏谑的眼神时默默地咽了下去。

算了，他告诉自己。

毕竟，他还有师父师兄们爱他，要他们还在他就永远是一个有家的小孩儿。

在那些时候他一直都这么安慰着自己，直到看到大门上吊着的师兄们的尸体，直到看着他师父被剥下来的人皮，直到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家被烈火炙烤点燃。

直到噩梦发生之前，他一直都这么，坚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