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都是这样的,各种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他会说,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再难我都会陪你。”
女人声音很沉,平似一潭死水。
“过一段时间,他不再天天来医院,再过一段时间,电话少了,经常找不到人。”
“也许不用太久,你会收到一条信息,他说,我只是个普通人,希望你理解我。”
宋春庭沉默的听着,五指拽紧枕头角,心跳声一下一下加重。
其实有那么一刻,她很想出言反驳这个女人,谢淮楼不是这样的人。
可连她自己也不敢确定,她日复一日的徘徊在悬崖边缘,强拉着他下坠,双双陨落,这算不算一种罪过?
“我说这些不是想泼你冷水,我只是作为过来人好心提醒你,情绪病最消磨心智,也最考验人性,如果你不想受伤,就不要把自己全部托付给一个男人,因为他们说不爱的时候,远比说爱你时还有坚定。”
正常人听到这些话,大概率会开始怀疑人生。
可宋春庭不属于正常人。
这话并不刺耳,反倒转换成另外的意思。
在他不爱你之前,好好记住他爱你时的坚定。
半小时后,谢淮楼提着打包好的小米粥回到病房。
他靠着墙,指尖迅速翻滚汤勺,小口小口吹凉粥水,床上的女人屈膝靠着床头,木讷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弄脏的外套不见了,他穿着蓝黑色衬衣,身形提拔,成型的肌肉块撑开薄薄的衣料,下颌线利落分明,挺直的高鼻梁,眼窝很深,长睫浓黑卷翘,似飘忽的蝴蝶轻轻煽动,呼之欲出的沉稳熟男气质。
男人这几天一直围着她打转,忙得都没时间刮胡子,下巴连着腮帮一片乌青,即使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依旧难掩那张好看的俊脸。
她盯着他略长的胡渣,歪头眨眨眼,倏地轻笑了声。
谢淮楼低眼见她在笑,胸腔内的气焰骤然收紧,呼吸暂停几秒。
他坐到床边,大手小心翼翼抚开她额前的碎发,温声询问。
“饿不饿?”
她静默片刻,点了点头。
“你断食几天,医生说,现在只能吃点流食。”
男人把勺子喂到她唇边,轻声细语的哄。
“让胃适应一下,我再给你买好吃的。”
宋春庭微微张嘴,散着米香的粥水顺着舌头滑进口中,米粒煮得软烂,几乎不用咀嚼便可咽下,她小口小口的喝,没多久,大半碗已经下肚。
“还喝吗?”
她摇头,已经吃饱了。
“要不要躺一会儿?”
“唔。”
谢淮楼扶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欲抽身离开时,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衬衣。
男人低头看她,那双清亮的杏眼中似乎有了光泽,不似之前那般游离涣散。
他侧躺在床上,隔着被子把她抱进怀里。
她有多久没合眼,他也一直陪着熬,实在困得不行,坐在床边的木凳上闭目养神,不敢沉睡。
只要她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会条件反射的惊醒,全程陪护。
另一个病床的女人不知去了哪里,空寂的病房里只有紧密交融的两个人。
“谢淮楼。”
她哑着嗓,柔声呼唤。
男人低眼看她,强忍住吻她的冲动,很怕过分亲密的举动会刺激到她敏感的神经。
“怎么?”
“我们可以分手吗?”
“不可以。”
他答得斩钉截铁,微微皱眉。
“你想都别想,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追着去。”
“可你说过,我是自由的。”
“自由的前提是你健康,快乐。”
他伸手摸摸她的脸,这些天折腾够呛,下巴都削尖了。
“等你完全好了,你想走,我不拦着。”
她气闷的垂眼。
“大傻子。”
“这里是精神科,最不缺的就是傻子。”
宋春庭说不过他,索性藏进他怀里,明明只过几日,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她太久没在他怀里入睡,他身上的味道很独特,似一针奇妙的催眠剂。
半睡不醒间,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你想听秘密吗?”
她困得不行,敷衍的点头。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她只知道飘进耳朵的低音,似羽毛般撩拨她,酥酥痒痒。
“那晚在牧洲那里,你生气跑出去,药瓶从包里滚了出来,后来我查过,我知道那是什么药。”
其实有很多个瞬间,他想过问清楚,可他不舍得,他知道那个伤定很深,撕开的皮肉会连着筋骨。
苏明越出现后,他也曾想过,她去国外会不会是正确的决定,那里兴许有更权威的医生能治好她的病。
可最后,她为了他选择留下来。
他却没有保护好她。
谢淮楼不确定她是不是睡着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告诉她。
“春春,我知道你撑得很辛苦,医生说,这是个不断自虐的过程,你会耗光全部力气,直到把自己解救出来。”
“也许我能为你做的并不多,我也无法成为你的救世主,但我可以给你想要的所有力量,你尽管索取。”
他眸底灌满柔情跟心疼。
“我会把自己掏空,把你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