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秀娘闻言便是一惊,杜工部这两句诗可算是当世禁物,别说士子读书人都不去念,便是些戏文话本内都不许写,旁的地方不知,至少江南一带尽是如此。
她不能答,不是不会答,而是不好答,虽然生在高门大户,士族之家,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外面市井百姓、乡野黎民的情形,但虽然知道,心中哀怜,可也只怪命来如此,一切都是天注定罢了。
赵柽看她不答,观她神色知其所想,喷着酒气站起身,几步走过去凑近道:“若是贼军打进了城,杀了朱门大族,抢了他们的钱,抢了他们的粮,抢了他们的妻女,是否也是上天注定?”
祝秀娘被他吓得连连后退,便是直接跌坐在榻上,赵柽伸出手指勾起她细腻白皙的下巴,摇头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解释说法!”
说完之后,赵柽笑了笑,抽回手指,却在她的脸颊之上轻轻摸了一把,随后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
祝秀娘呆坐在榻边,一颗心“砰砰”乱跳,没想到刚才还装成一副伪善,假做端重的秦王,突然之间就撕破了面具,动手动脚起来?
他居然碰了自家,十几年里,从未有男人碰过自家分毫,就算是她所用之物,也不许经男子之手,可他……居然碰了自己的面颊。
祝秀娘气得浑身颤抖,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可哭着哭着,她不知为何又想起一事,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还有另外一种解释说法?
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她心中忽地害怕起来,她打了一个寒战,想到了一些极可怕的事情,原本呆滞的面容忽然变得惊惶失措,她站起身就想要往门外去,却被丫鬟和婆子一起给拉住……
翌日大早,方七佛开始指挥大军攻城,这一次却是全面进攻江宁,四个方向一起发动。
有了上次攻城摸索出的经验,军丁们首先背起了木板,然后前方盾车开道,抬着木头去护城河上架桥。
虽然城头上飞砲声不断响起,石块有如雨点般砸下,但此番搭桥死的人并没有上次多,护城河上木桥架起,军兵们跑过去后便开始清除第一道壕沟上的伪装,不过这只是其它三面城墙下的情形,至于南城之下的壕沟却早就露了出来,这时进攻南城的兵丁已经将两条壕沟都放上木头,发疯一般往城墙下方跑去。
对于攻城的军兵来说,紧贴城下的位置反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这里飞砲打不到,弓箭也极难射到,唯一要防着的就是滚木礌石。
随着涌过来的军兵越来越多,地上的死尸也更加多了起来,江宁南城之上已经开始动用弩箭,弩这种武器轻易不会使用,虽然威力巨大,但弩不比弓,弩机弩车构造复杂,都有一定磨损周期,用的次数多了,便会废掉,而弩只有东京军器监能造,别说民间,就算是地方各路都不允许私自造弩。
所以,江宁城内的弩是用坏一件少一件,无法像弓枪等物,哪怕军库里的用完,也可以想办法就地补充。
不过江宁本身就有五架床子重弩,其它量级的弩也各有一些,而赵柽从东京又带来了十架床子重弩,另外的各种轻重弩机弩车,不下上百。
床子弩是一个概称,里面轻量级的有神臂床子连城弩,是由神臂弓衍生而来,中量级的则有双弓床弩、大合蝉弩等。
至于重弩,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八牛弩了,乃是两正一反装三张弩弓,力道更是前所未有,需要少则二三十人多则七八十人转动绞车张弦,才能进行操作。
而重弩发射的箭矢也与众不同,有所谓的“一枪三剑箭”,状如大型标枪,箭羽为三片铁翎,还有所谓的“踏撅箭”,发射后竟能钉在城墙上,可供攻城方踏脚以攀缘而上,这种弩攻击低矮小城最为好用。
此刻江宁南城城头上的八牛弩每发射一次,无论打到桥上,还是盾车之上,便将那木桥盾车全部炸碎,就算是躲在盾车后方的军丁也不能幸免。
一轮弩箭攻击完毕之后,南城之下死尸便多了一层,就算是对方军丁的进攻声势都被硬生生打慢了下来,不再那般激烈凶猛,显然是被弩箭的威力吓破了胆子。
赵柽此刻负手站在城头,瞭望城下情景,王禀在旁道:“王爷,现在就用重弩,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赵柽笑笑没有说话,伸手指了指城下远处方七佛的中军帅旗,又指了指八牛弩旁边的另外一架重弩,做了个发射的手势。
八牛弩旁边的是一架巨型床子弩,俗称千步弩,最远可以打到三宋里开外,约莫后世的一千八百多米,射程可谓是旷古绝今。
王禀立刻道:“领命!”随后开始指挥士兵填弩绞弦,片刻后一根铁枪般的弩箭,破空呼啸,直向着方七佛的中军帅旗下射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