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广引着沈凝酥入了殿内,为她轻掀起玉色珠帘后悄声退下了。
此时沈凝酥是赤着脚的,踩在墨色石质地板上甚觉冰凉。
“妾身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
她匐在地面上,从梵昭的角度看,只见她青丝随意地绾在脑后,以一支素洁的水色堆纱花簪固定。
后宫嫔妃多是满头珠翠难掩贵气,如今这般淡雅的发髻倒是难见。
此刻,梵昭对眼前的女子愈发充满好奇,他觉着她,甚是……有趣。
心底虽如此定论着,口上却一句话也未应对方,沈凝酥跪在地上只觉双腿麻了些,却也守着规矩不敢抬头张望。
她素手扣在地面上,手指纤长而甲盖未染蔻色,如羊脂白玉般纯净不落俗,通身穿的也是软烟罗长裙,令人不觉地想一睹其面颊,是否依旧清淡。
“你的身体可大好了些?”
“回皇上,承蒙圣恩有张太医替妾身悉心调养,倒觉着好了许多。”
梵昭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道:“三更半夜在宫中抚琴,颇有闲情逸致,可见身上确实无难缠症结了。”
这话中的调侃意味颇浓,沈凝酥听后自然大胆了些:“深宫寂寞,妾身只好撩拨琴弦借此打发这漫漫长夜,不想污了圣上清耳。”
“抬起头来。”
此时落入梵昭眼里的,是面若桃花笑如靥,点墨般的眸子仿若暗藏了满天星光,璀璨得令人挪不开双目。
不知怎地,沈凝酥眼中的直白热情总令梵昭忆起璃昭仪方进王府时的模样,她亦是美而自知,仗着一副艳绝皮囊大胆魅惑他,得了这些年过犹不及的恩宠。
他心中不清静,情趣也就淡了几分。
吩咐道:“方才朕听着,此情此景倒与你的琴声十分相配,不若再弹奏数曲,何如?”
“妾身遵旨。”
“洪广,备琴。”
婉转连绵的琴声袅袅盘旋至溪华林上空,虽不至于扰了阖宫清静,却已搅乱了人心。
广阳宫内,海云姑姑命人将太后净手的水换了出去,走进里屋时,手中多了碗养身汤。
她将汤碗双手奉给太后,一边隔着锦被替太后捶腿,一边闲谈般道:“朝云宫的主儿今夜抚琴不多时,被皇上召去了溪华林。”
闻此言,懒懒倚在床榻上的人勾起唇角笑了:“看来是哀家多虑了,沈家子嗣众多,她又是妾室房中所出,若不是个聪明的,恐也活不到今日。”
海云亦附和一笑:“那沈才人饭食之事?”
“接着盯紧,好歹是朝廷命官之女,被花氏欺压已是委屈了她,若入宫不足月便失了性命,天家威严何在,皇帝又如何令文武百官信服。”
“太后对皇上的一番用心,令奴婢兴叹。”
“不过是天下父母心罢了。”太后颇为体恤地将手覆在海云肩上,她自幼时便伺候在自己身边,为自己为宁家付出诸多,一生未嫁无儿无女。
“还说哀家呢,昭儿自小在你眼前长大,你待他又如何不是用心良苦?”
“不过,哀家料想这沈才人既已有法子出朝云宫,禁足一事不日亦会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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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云笑笑应道:“若如此,恐欣合宫的又得闹腾。”
太后也笑了:“自古后宫都是纷争不断的是非之地,如今嫔妃还算少,若以后佳丽三千人时才更令人头疼,哀家只盼岁巧能安然无恙陪在哀家身边,若有朝一日受了恩宠再给哀家生个皇孙,自然最好不过。”
“宁才人乃富贵之人,定会吉祥如意、多子多福的。”
转眼已入子时,沈凝酥停了奏曲,乖顺地伏在梵昭膝头,他刚从汤泉中出来,热涌将他泡得浑身肌肉筋骨都酥软了,此时正安逸自得地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同膝上美人说话。
“那日在欣合宫中,可吓坏了你?”
女子未想到他会这般问,先是滞了一下,旋即笑开:“有皇上在,妾身什么都不怕。”
这话,虽只字不提璃昭仪,却将她的跋扈恣睢尽显无疑。
梵昭转动着手中的茶碗,缓缓为其开脱道:“她自小肆意生长,一贯刁蛮得厉害,你是大家闺秀,便别同她一般见识。”
沈凝酥直起身子垂着眸,纤长的睫羽下投下一片阴影,声音软糯中夹杂了一丝委屈:“妾身知晓。”
她这是有些耍小性子了。
偏生梵昭是吃这一套的,指尖勾起美人的下巴端详良久,倏地将其拉入自己怀中,二人共同挤在一张软榻上显得拥挤了些,却也因这份拥挤多了数不清的温热。
不待沈凝酥做出反应,深情用力的一吻已落到了少女水灵柔软的双唇上,她下意识闭目,笨拙且热烈地回应着男子的侵略,衣裙华裳散落了一地,泉涌的滚烫热气侵略在人的肌肤上……
洪广命余下徒弟退到栅栏外,揉了揉鼻尖颇为恭敬道:“叶岚姑姑,这位是?”
“这是沈才人自宫外带来的陪嫁婢女,清絮。”
那清絮最是机敏伶俐之人,随了主子沈凝酥的性子,眼睛一转便不知生出了多少主意,算不得和善可欺,偏生逢人总带着甜而不腻的笑脸,令人挑不出错。
她乖巧可爱地朝洪广福身行礼:“见过洪公公。”
“清絮姑娘不必多礼。”洪广眼角笑意又浓了几分,转而朝叶岚道,“虽说是进了四月,可这夜里风霜依旧重,二位姑娘家身子单薄站这儿许久也是受累,不若去凉亭那儿稍歇歇,若有事,咱家再派人去唤你两?”
叶岚心知洪广的意思,笑笑:“小主身旁离不得人,我在宫中当差久是经得住的,让清絮过去歇会儿就好。”
清絮乃未经人事的少女,听得殿内传出的动静已羞得面若绯桃,然因心系自家主子不敢离得远,婉拒了洪公公的一番好意。
殿内灯火璀璨、旖旎生香,殿外却因树影摇曳而显得萧瑟了些,清絮低头微蹙细眉,压抑住内心替自家小姐欢喜激动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