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牢牢守护着自己的心门,哪怕守不住,他也会强装守得住。
对于站在自己心门前的楚荷,他努力装作不那么在意,如其她嫔妃般,想念到挺不住时去瞧上一眼,偶尔翻牌子宠幸一回。
而楚荷,也还如之前一般,承宠时很欣喜,被赏时更欣喜,那晚的崩溃于二人而言,好似只是一场虚无的梦。
他想着,这般也挺好,两相思念不捅破,他能守住帝王的禁忌,楚荷也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中安稳度日。
可惜平稳的日子没能持续太久,楚荷怀了身孕,荣升成为各方势力的眼中钉。
他很担忧楚荷的安危,同样也很纠结,不知该不该出手正面护楚荷的安好。
楚荷的位份只是小小的才人,没有抚育皇嗣的资格,需连跳两级坐上嫔位,才有资格入主一宫主殿抚育皇嗣。
他不想让自己与楚荷的孩儿落入其她嫔妃之手,又怕贸然将楚荷推上高位,更加惹后宫女人们的眼。
后宫女子的手段防不胜防,哪怕身为帝王,他也从来不敢小觑。
这边他还纠结着未下定主意,楚荷求到了他面前,直言想要亲自抚育皇嗣,求他给其升位份。
就如没人敢直言讽刺皇帝般,自古以来,也没有妃嫔敢直言要求皇帝给自己升位份。
也许就是因为楚荷的与众不同,他才会险些守不住心房,他为自己脱离掌控的情欲寻了个合理的理由。
同样也更加坚信,楚荷非表面呈现出来这般直率简单,对他的感情,或许有几分真挚,但也绝对有算计的成分在。
不过他并不讨厌会行算计的女子,比如阿娘,聪慧狡诈又通人情世故,能护住想护之人。
楚荷不一定有阿娘的心机手段,但也不是蠢笨之人,他思虑一番,终是点头答应了楚荷的请求,进封楚荷为美人,待其来日诞下皇嗣,便可封嫔坐上一宫主位。
对于有孕后的楚荷,他的态度依旧是不远不近,偶尔去探望一次,给予了怀孕嫔妃的爱重,也没有显得太过重视。
在他的小心呵护下,楚荷的孕期无意外发生,瓜熟蒂落顺利诞下了大丰朝的皇四子。
可能是爱屋及乌的缘故,他的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兴奋,满心满眼只有楚荷母子二人,想将世间最美好之物都捧给他们。
往往大喜过后便是大悲,他即便身为帝王,也没能躲过,楚荷生下皇子的当天夜里,因血崩离开了人世。
后宫的意外很少是真正的意外,他明白,楚荷也明白。
临走前,楚荷质问他,“皇上当初为何要留我的牌子?皇上若不留我的牌子,我便能出宫归家去,寻一个合眼缘的男子嫁了,平稳度完一生,无需承受这情爱之苦。”
面对楚荷的质问,他终于想起,他当年之所以留楚荷的牌子,是因楚荷偷偷看他,被他发现后羞红了脸颊的娇俏模样,入了他的眼才下意识的留了牌子。
可惜,那一眼的惊艳,他没有入心,甚至没有过脑,事后直接抛却到了脑后。
楚荷似乎猜出他记起了她,面上的绽放出笑来。
“皇上将我忘了,我却没忘了皇上的模样,时时在想,万人之上的皇帝怎会生的那般好看?奈何我是个心气高的人,皇上将我抛之脑后,我也要以牙还牙将皇上忘却。我阿娘说,再难忘怀的人和事,也会随着时间流淌慢慢忘却。我尝试了两年,七百多个日夜,总算不再惦记皇上了。奈何后宫的日子实在不好过,我不得已又使手段主动攀附皇上,还侥幸得逞了。皇上忘了我一回,如今我抛下皇上先走一步,咱们算是扯平了。我走之后,皇上莫要再惦记,也莫要再记恨谁,好好的过活。”
说到最后,楚荷拉着他的手,要他看顾好他们的皇儿,无需寻根究底替她报仇,她不介意早一步入黄泉,她只愿他余生往后能过活的轻松惬意些。
他极力压制着心慌,威胁楚荷,若敢撒手离开,他不会善待他们的皇儿,还会治罪她的母家。
楚荷丝毫不怕,仍旧弯着眼睛对着他笑,她说他不会伤害她的至亲,还说她什么都知道,他即便掩饰得很完美,她也能看出来,他对她是不同的。
最后,楚荷告诉他,她靠近他时,用了手段,但她对他的爱没有夹杂算计,从头到尾都是纯粹的。
楚荷走的很安详,也很平静,不过几日的光景,后宫便恢复如常。
他也尽量表现如常,照例上朝处理要务,照例宠幸后妃,甚至没有敢下旨追封楚荷。
强撑了数月后,他终是撑不住倒下了,昏迷数日醒来时,阿娘坐在他的床榻边,满目心疼的瞧着他。
再三确认殿内除了阿娘外没有旁人,他才放心让眼泪流了出来。
阿娘没有开口劝解他,只是陪着他一起掉眼泪,等他的眼泪流得不那么凶,阿娘才哑着声音跟他要保证。
“皇帝你已负了一人,不可再负阿娘,答应过阿娘之事,一定要做到,绝不能食言。”
他坚定点头,“阿娘放心,儿子注定做不了一个好夫君,但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此生,绝对不会辜负阿娘的期望。”
阿娘听完,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知道,阿娘自幼便最心疼他,阿娘的期望从来都不是要他当个好君王,而是要他过活的轻松肆意些。
楚荷是同阿娘一般聪慧通透的女子,也一样心中有他,才会多年来顺着他的意愿,选择将情感隐藏在心底。
楚荷临走前也要他余生能过活的肆意快活些,阿娘的期许和楚荷的愿望,他一定会做到。
而他,收回之前的自以为是,如果能重来一回,他也会同阿爹一样,舍去最无用的帝王尊严,换取心爱女子的一生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