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您趁热吃,吃完了便去靠南边的那个佛堂,主持在那儿等着您呐。”
这话刚刚撂下,方还在斋堂用膳的释慧这会儿站在隔栅边,拉长了声调哟呵,“到底是打京来的小姐,这吃饭做事就是同我们不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说,还得叫主持等着。”
风月横了一眼过去,瞧人站在天光下,璀璨分明的轮廓,一张脸却模糊的一片,登时想起了昨夜里那只眼,头皮一霎发麻,方才的怒气仿佛指缝间的流沙飒飒没了。
沈南宝瞧她跟撅了脚的蟹一样,忙忙将她拽到了身后,佯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儿,“你可别再使那些小性蹬鼻子上脸了,释慧师太说得对,我而今是为三哥哥祈福,就不该再端着那小姐的架子,也不好让主持久等才是。”
她说着,吩咐风月把碗筷收拾了,自个儿则登出门往南边的佛堂去。
释慧站在廊下,同她错身的那刻,轻浅地问了句,“五姑娘昨夜睡得好么?”
沈南宝顿住,眯起眼虚虚望住她,“劳师太关心,你方才也说了我好歹是打京来的小姐,自然锦衣玉食养就得细皮嫩肉,惯睡不来那等子硬板子僵褥子架起的床。”
释慧一怔,方方还趾高气昂的脸改头换了面,此刻悻悻然得厉害。
沈南宝见状便又笑,“不过长途跋涉了这么久,一径都睡在车里,没个好觉,昨个儿也不将就这些了,屈着睡倒睡得香甜,我还得去替三哥哥祈福,便先失陪了。”
她说完,敛了禁步拾级而下,一脚踏上小径回过身,站在天光下笑得和风霁月,“不过,师太容我问一句,这庙里是不是有野猫?昨个儿半夜迷迷糊糊的总听着叫唤。”
释慧刚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就着光看沈南宝那双眼,就跟看明镜似的,晃晃的,晃人眼,什么都无处遁形,她不由得心虚起来,捵着嘴皮笑。
“这山间什么都有,蛇虫鼠蚁多了,野猫便也多,五姑娘可得好生小心呐。”
她们二人打着哑谜,一味格涩对方,却谁也不戳破那层窗户纸,反正只要警醒到了就是,有些事说得太清反倒逼急了人。
沈南宝深然想着,瓷白的面貌展了颜,对释慧道了多谢,这才跨出了院,一径入了南边置着药师琉璃光如来的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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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是个上了年纪的僧人,披着褴褛的袈裟,擎着佛珠合十的双手,衬着那微微作弯的眉眼有股子悲天悯人的况味。
因着早前彭大娘子在信里说明了一切,主持同她说过几句,引着她上了香,送她跪在药师琉璃光如来跟前诵药师经罢,便退了出去。
只有一人在的佛堂,辰光便走得分外缓慢,甚至感受不到流逝,沈南宝只有一遍又一遍兢业诵着药师经,见到香灭再起身点香,跪到蒲团虔诚磕头。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听得一声撞钟,低沉浩大的嗡鸣砸进脑仁里,水波似的一圈一圈的撒野开,沈南宝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往窗外看,这才发现日已西斜。
风月在门外迎她,“姐儿跪了一天,晨间又没用膳,定是饿惨了,小的在屋里准备了十足十的斋饭,姐儿就敞开肚皮儿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