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来……容山隐离家后的一段时间,温月绞尽脑汁把这些陋习都找了回来,逐一做过去,只为了隔空挑衅她老成持重的兄长。
做坏事被抓个现行的感觉很不好,从前温月哪里有这么计较个人形象?倒是近几日,她在乎起容山隐对她的看法了。
她够不够娇憨可人、够不够知书达理、够不够善解人意……
温月得到了容山隐的偏爱,竟也会开始患得患失。
温月发呆失神,很快,头上便被屈起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
“在想什么?”容山隐问她。
温月回过神,摇摇头:“没事,进屋吧!”
虽说他们待的是带檐的廊庑底下,但没有门窗阻挡,很容易被人发现行踪,保险起见,温月邀容山隐进殿再闲聊。
容山隐还没来得及进门,他已经闻到了一股子甜丝丝的糖味,还有若有似无的酒味。
容山隐撩开宝相花纹样的厚毡帘瞥了一眼,弓架上挂了祈福禳灾的锦绣经幡,鸡翅木小茶几上放着一壶青稞酒、卡赛油果子、一些能窖藏的时蔬水果,温月即便是蛰伏敌营也断没有委屈到自己。
容山隐觉得她可爱,唇角轻轻上扬。
温月看不懂,还以为是兄长在讥讽她,缩头缩脑地道:“我并没有被夏人的美食荼毒,蛊惑心智,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嘴上吃着他们的东西,心里还是念着咱们大嵩国的……”
温月这个人其实将家国恩怨分得很开,她喜欢吃各地的美食,不代表她不能持刀手刃夏军啊?希望容山隐不要误会她一番赤忱报国心。
只是这话越说越心虚。
夏人大多不坐高凳,地上铺了兽皮和毯子,居家时席地而坐。容山隐随意落座,他伸手摆弄了一下酒壶,问:“夏人的酒……好喝吗?”
温月没听到预想的责骂,一抬头,对上容山隐难得带点促狭的凤眸,她知道自己被戏弄了,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温月还要说什么,可浓烈的酒香已经堵住了她的嘴。
温月端过容山隐倒的酒。青稞酒的色泽泛黄,甜味很重。
她闻着浓烈的酒香,小声说:“比汉人的酒浊,没那么烈,但很好喝。”
温月行走江湖的年间,什么酒没喝过?她早就是个中老手了,说起美酒如数家珍。
容山隐端起酒杯和温月对碰,今日是年关,他们终于有机会一起过年,是该庆贺一下。
温月正要饮下,却见容山隐倾身,手臂绕过温月的手肘,和她饮了一杯合卺酒。
这是大嵩洞房时的婚俗,为什么容山隐忽然要和她行婚礼?
温月没想明白。不知是酒太醉人,烘热了人的肺腑,还是屋内炭盆火候太旺,燥得她脊背出汗。
温月眨了眨眼,脖颈发烫,血气上涌,什么都没说。
容山隐对此也没一个解释,他只是摩挲了一下杯盏,对温月说:“失地的起义军已备好两军交战的器械,只待巴苏防守最弱之日,他们便可揭竿而起……”
容山隐说起正事,语气镇定。
直到这时,温月才明白他的用意。
他不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他不甘心,因此才会做出冒犯的举动。
容山隐毕生心愿,便是同温月成婚。
他怕自己死在战场,怕自己再没机会。
温月浑身发抖。
她咬住了下唇,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