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琬心脏狂跳了一下,双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袍。
皇帝此番急召谢玄稷入宫,十有八九就是为的天喜酒楼举子打人一事。
但即便是闹出了人命,谢玄稷又恰好在场,此事也该由刑部和大理寺主审,断没有让皇帝亲自传人证到宫里问话的道理。
除非是事涉宗室。
可此案涉及到的宗室除了成王还能有谁?
皇帝如此偏心成王,又知晓他素来与谢玄稷不睦,总不会是让谢玄稷对此事发表什么看法吧?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谢玄稷那边已面容平静地回了话:“臣遵旨。”
孟琬犹豫了一瞬,还是上前一步询问那黄门:“中贵人可知陛下是否是让相王殿下入宫请安?”
这是一个比较委婉的问法。
虽说天子的国事与家事向来分不开,但实在需要通融的时候,规矩也不是一成不变。如若谢玄稷入宫是以请安的名义,孟琬自然也是可以装傻充愣,以内眷的身份随行。
那小黄门自然听出了孟琬的言外之意,却是摇了摇头道:“陛下只让相王一人入宫回话。”
这下孟琬不好再说什么了,温声道了句谢,便在一旁默默听着他同谢玄稷说着一些客套但无用的废话。
待到谢玄稷说完“臣先去更衣”,她才疾步跟过去,和他同时跨进了府门。
谢玄稷径直进了卧房,她此时也没心思再想什么避不避嫌的事,也紧随其后走了进去,在他身侧用极其严肃的口吻嘱咐道:“殿下,待会儿陛下若提及今日天喜酒楼发生的事情,殿下千万要谨慎回话。”
谢玄稷才脱掉外氅,闻言,头也没抬地回道:“要是父皇问起今日发生的事情,我自然是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总不至于为了讨他欢心,就替谁去遮掩。”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起了腰带,做出要脱里衣姿势。余光向身侧一扫,却发觉孟琬不为所动,仍直勾勾盯着他,搁在腰带上的手不由一顿,提醒道:“孟姑娘打算一直站在这?”
孟琬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和他逞什么口舌之快,立时背过身去,站到了屏风后面,“殿下放心,妾没打算偷看殿下,妾的确是有些话非得趁现在对殿下说。”
她停顿片刻,见他没有再赶人的意思,这才继续说道:“殿下太沉不住气,贵妃每次故意说什么引殿下顶撞陛下,殿下都会进她的套。”
“这次妾不能和殿下一同入宫,殿下如果要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妾没法拦着殿下。但殿下若是还顾及皇后娘娘,顾及相王府的几十口人,顾及妾舅舅的性命,请殿下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要主动提起成王,也不要提及那些不经的传言。”
孟琬吊着一口气语调激扬地说完了要说的话,气势骤然弱了下去。
毕竟以她现在身份,用这样的语气和谢玄稷说话不但十分僭越,好像也与她平素示人的温婉形象大为不符。
她又稍稍收敛了些锋芒,放低声音道:“妾知道今日妾的舅舅说得煞有介事,殿下心中不免有许多疑虑。可市井传言并不足以作为凭据,贸然将成王牵扯到此案之中,不仅无益于查清此案,反而会惹得龙颜不悦,届时保不齐会适得其反。”
屏风外的人良久不言,孟琬也索性不再多说,默默地站在原地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