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半沉,远处天光还未亮,碎星笼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中。
云袖也不知道昨晚怎么睡的,醒来后头发乱得像炸了毛,头发糊在白嫩小脸上,束发的红绳也松松垮垮坠在发尾,像只被丢在草丛里的凌乱小狗。
不过她倒没心思整理,盯着谢无妄的手背研究了半天,眼睁睁看着本来只是一片浅粉越来越深,变红起来,但他本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揪着衣袖,犹豫要不要开口提醒一下他过敏了。
等下,他知不知道过敏源是狐狸毛啊?
要是知道的话,她狐狸精的身份不就藏不住了?
思绪正乱着,头顶的青年嗓音慵然落下。
“并无大碍,只是一夕之间身体灵气充盈,有些不适应罢了。你现在已经是练气期修士。”
他放下手,面色平静,“你刚入宗,这几日先不着急修行,在住所好好休息。至于宗内……我不便亲自带你熟悉,会让宗内弟子来引导你。”
云袖也明白这个“不便”。
有他在,到哪都得堵的水泄不通。
她小幅度点点头,“好的。”
青年的目光似乎落在了她脑袋上,安静了片刻,忽然嗓音清冷,“背过去。”
云袖精神一振,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警匪片里的台词“举起手来不许动”。
……看来还是被发现了。
云袖听话背过身,沉痛闭了闭眼,为自己为期一天的卧底生涯哀悼两秒,随后又又又释然了。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哀求,两只手背在身后并起乖乖等铐。
过了大概半分钟,身后青年没有反应。
她正疑惑,手心忽然被塞了个冰凉凉的圆球,还沾着点水珠。
云袖一愣,拿到面前一看,是个刚洗好的水蜜桃,散发着香喷喷的桃子味甜香。
云袖:?
身后青年语气平静:“现在只有这个了,等天亮后再去宗里珍膳坊吃饭。”
话音刚落,云袖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像是碰什么炸毛的小猫,怕猫反过来挠似的一触即离。
又过了两三秒,那温凉手指又覆了上来,动作有些缓慢轻触发尾。
将松松垮垮的红绳取下,一头青丝顿时散落下来。
冰凉的东西穿过头发碰到了后脑,由着青年轻缓的动作从上一点点往下,云袖一下反应过来是梳子。
云袖捧着桃子懵懵眨了眨眼。
好人哥在给她梳头发……?
从小到大,除了有一次隔壁大姨实在看不过去她整天披头散发给她扎了个冲天辫外,云袖都是自己梳头发。
被别人碰自己头发的感觉……怪怪的。
而且他的技术属实差。
一缕头发梳半天梳不开,扯得有点疼,差点又打了个结,绕成团子。
云袖垂眼,默默啃手里的桃子。
其实她不太饿,之前睡醒后都会觉得好饿,没什么精神,要吃好多东西才能填饱肚子,这次醒来却觉得饱饱的。
但人家给都给了,不吃怪不给面子的。
云袖忽然幽幽出声:“永别了,小桃。”
谢无妄梳子一顿:“?”
他沉默两秒,“你要是想吃,我这里还有。”
云袖:“不,我在告别刚刚被你拔掉的那根头发。”
现代人在熬夜时不管有没有得到快乐,总会失去点东西,要么是感情,要么是头发。
而她母胎单身,二者皆失。甚至再过不久自己也要惨死蛇腹。
人在深夜emo的时候总会莫名的才华横溢。
云袖:“它陪伴了我这么久,已经是我的挚友了,离别却总是这么猝不及防,我想给它一个完整的告别,纪念我们共同度过的那段时光。”
云袖:“对不起,我有点伤感了,你别在意。”
谢无妄:“……”
云袖:“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好好……”
谢无妄低头,面无表情把缠在梳子上的那根头发揪下来,掐了个诀,给她接了回去。
云袖:嗯……嗯?
他语气冷然:“开始吧。”
云袖:“?”
“跟小桃发表你的重逢感言。”
云袖沉默。
云袖老实了。
云袖安安静静啃桃子。
梳了大概十来分钟,云袖都有点犯困了,青年才总算梳好了。
温凉手指轻轻按着她的后脑,紧接着一抹冰凉擦过头皮,淡蓝色灵光从眼前晃过,好似隔绝了什么气息。
簪子插稳,青年松开了手,往后退开两步,嗓音平静沉稳嘱咐。
“出门在外戴好这个,不要乱丢。”
云袖见那道灵光也明白大概是什么法器,小幅度点了点头。
谢无妄顿了顿,指尖一点,灵符在空中慢慢落到云袖手中,“这是传音符,撕掉即可发动,在宗内若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及时喊我。”
云袖:“……”
她怎么感觉自己像要去上幼儿园的小孩?
而谢无妄是头一回送孩子上学,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的操心家长。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淡蓝色灵符。
这不是就是修真版小天才电话手表吗?随时随地打电话叫家长的那种。
云袖捏着灵符,小声:“我不会在宗里惹麻烦的。”
“嗯。”
谢无妄面色平静嗯了一声,沉默了两秒,然后又掏了一沓传音符塞给她。
云袖:“……”
她看上去就那么像法外狂徒吗!
其实云袖上学这么多年,为了能不被别的学生注意,早就已经有一套自己的独家窍门了。
学校里最显眼的不过分为三种人。
学习好的学神,学习不好的吊车尾,以及万恶的小情侣。
大部分人都想不起来,在上学时,班里那个戴眼镜成绩中游什么都一般还不怎么爱说话的同学叫什么名字?
云袖就是这个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