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污!腐败!结党!
一击三连,祖无择名声尽毁,贬为忠正军节度副使——在大宋,一个待制重臣,被贬某某节度副使,基本就是宣告天下:这个人罪证确凿,而且皇帝很生气,只是看在士大夫的体面上,才没有重罚。
而跟着祖无择一起消失在朝堂上的还有自大宋开国以来的两个陋习。
一个是,翰林学士给人写拜除制词的润笔陋规——旧制,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写内外制词,都有润笔。
一般,翰林学士是一道制词两百贯,中书舍人一百贯。
祖无择被贬后,学士院里的翰林学士和都堂的中书舍人再也不收润笔了。
另一个跟着消失的则是,开国以来的科举,新科进士们给皇帝献的谢恩银。
是的,你没有看错!
在熙宁之前,新科进士们,在释褐的那一天是要给皇帝献谢恩银的。
也不多,一个人一百两,童叟无欺。
于是三年一次科举,每次录取两三百的进士,皇帝可以借此拿到两三万两白银,可谓美滋滋。
而外戚们就更美了。
每到这个时候,就是他们发财的机会。
献给皇帝的谢恩银,自然不能成色太差——这位新科进士,您也不想,您的银子因为成色太差,而被官家惦记吧?来,我这里有成色十足的官银,都打着左藏库的戳呢!
按下这个手印,您就可以拿去献给官家了。
要的利息也不多,一年三五成。
你要问,要是借不起,还不清怎么办?
傍富婆呗!
汴京城里有的是富商,愿意花个大价钱,给自己的女儿,选个进士夫婿。
放榜那天,只要有人喊一声:中了。
保准一下子围过来,七八十号人,架起人就跑。
哪怕五六十岁了,也可以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顺带拿到几千贯不等的丰厚嫁妆。
若是年轻一些,比如二十来岁、三十岁的未婚进士,那就贵了。
若名次高一点,甚至排进了前五十。
那整个汴京城的未婚小姑娘,任君挑选,外戚、宰执都会抢着要的。
可惜,这么好的政策,因为祖无择的缘故,而被取消了。
这让赵煦,真的是有些遗憾呢!
而当年,主持审理祖无择案的就是王子韶。
表面上看,吕陶作为祖无择的门生,他选择替自己的恩主出头,为难王子韶,甚至攻击、打击王子韶合情合理。
可实际呢?
赵煦很清楚,这就是冲着党争来的。
因为祖无择这个案子,牵扯到很多很多人。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叫:王安石!
当年,就是王安石授意王子韶,穷治祖无择一案的。
源头就在熙宁初年,王安石在翰林学士院担任翰林学士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当时,祖无择是翰林学士承旨,在学士院的排序在王安石之上。
在当时依照惯例,翰林学士写制词,收一笔润笔费,合情合理合法。
所以,祖无择,拿的心安理得。
但王安石,却一个子也不要。
这深深激怒了祖无择——哦,你清高,伱了不起,你不要润笔费是吧?
我的脸往哪里搁?
于是,祖无择成为了王安石的第一个政敌。
在旧党还没有出现前,他就成为了反王安石的急先锋。
从此逢王必反!
但他屁股不干净,被王安石抓到鸡脚,一脚踹出了汴京城,成为第一个被王安石打垮的对手。
也是如此,在随后的时光中,祖无择这个贪污的官员,被镀上了金身——第一个反王安石的重臣!
首先看出王安石奸邪的能吏!
谦谦君子!
贪污?
君子怎么可能贪?
只是被小人陷害了罢了。
所以,赵煦一眼就能看出,吕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王安石。
道理是很简单的。
否定王子韶,就可以给祖无择翻案,给祖无择翻案就等于否定王安石。
否定王安石,就可以搞臭王安石。
王安石一臭,新法自然跟着臭。
新党能忍吗?必然忍不了!
都骑到头上拉翔了!
肯定干!
党争就会这样被掀起,然后……自然没有人去关注别的事情了。
“石得一!”赵煦对着一直在旁边的石得一说道。
石得一立刻上前:“臣在。”
“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