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德坊,伯爵府,迎春院。
院子里花木扶疏,绿意盎然,屋外风雨游廊上,两笼黄莺在上下翻跳鸣叫。
廊下坐了几个红衣绿袄的丫鬟,正是金钏和紫鹃、侍书等人说闲话儿。
院子正屋中堂门口,垂挂着奇海香木珠帘,南窗座炕上铺着大红毡子,东边板壁摆着锁子锦靠背和引枕,铺着淡粉闪缎坐褥。
炕上的案几摆着岫玉镂空香熏,旁边放一本翻覆着的棋谱。
一个填漆茶盘,里面有五个小盖盅,其中一杯开着盖子,透着沁心茶香。
厅堂里倩影晃动,珠钗光转,幽香缭绕,笑语铃音。
黛玉、宝钗、探春正围着一人说话,迎春在炕上坐着,笑吟吟看着她们。
“好啊,你们几个倒是鬼得很,什么时候都搬到东府来住,每日都在一起玩,亏得老太太接我过来,不然你们还记得有我这人。”
宝钗笑道:“我倒是想过来和姊妹们一起顽,只是不好留我妈一个人,再说两边来往也方便得很。”
她们都明白湘云的性子,万一让这丫头知道了究竟,虽舒朗也难免害羞,以后对着贾琮再也不会自在,连东府说不定都不敢去了。
虽然宝钗敏慧练达,处事机敏妥帖,但是这种事情,依然不是她一个闺阁能掌控的。
自己干嘛还上门瞎起劲,真是白丢了臊……。
湘云笑道:“我可不要这么麻烦,我就住这院子里,这里宽敞又清香,和二姐姐一起就行,也热闹些。”
宝钗虽人前不露痕迹,心底却是焦灼无助。
也只能各人过各人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徐氏可是听过贾家小姐怎么称呼那位威远伯。
且那一张小嘴甚是利索,哄得贾老太太很是欢心,口里还三句不离三哥哥,言语之间透着亲密。
胸前挂着个黄灿灿的金麒麟,透着喜人的活泼灵动,正是今日刚到贾府的史湘云。
迎春等人听了,也觉得是个道理,薛姨妈是孀居妇人,薛蟠毕竟是儿子,身边只有宝钗一个女儿作伴,的确不好独自住过来。
一个清脆娇俏的声音飒爽清亮,虽然是抱怨的话语,但语气中溢着欢畅和开朗。
只是黛玉、迎春、探春等人送抱琴出府,借着这由头,都去了东府,再没回荣庆堂,这位徐三小姐没人陪说话,颇有些无聊。
她自己虽对贾琮生了很深的心思,但却知道如今两人家门悬殊,多半也是镜花水月。
连自己姨妈想要促成自己和宝玉,老太太都置若罔闻,从不搭腔。
或许贾琮并未封爵,只是个解元才子,还能让人有些侥幸念想。
往年贾母是到了八月初才接湘云来小住,陪自己一起过寿辰,可这几日贺寿的风向有些不同,便早早接了这侄孙女过来。
城阳侯徐氏听说来的是保龄侯府的大小姐,那可是贾老太太的娘家孙女。
如今每次见湘云来贾府,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况且还有一个和贾琮亲密的黛玉。
……
这人姿容俏美,身材苗条,发黑如墨,纤腰柔韧。
贾母今日一大早,就派了车马去接湘云。
上身穿大红底金竹叶纹交领对襟,白色薄棉交领小衣,下身白色暗花百褶裙,松绿色绣凌霄花鞋。
且这种婚姻大事,未最后落定,闹出风声,万一起了变故,那就不好收拾了。
小姑娘只是和贾母聊了几句,便说她去东府找姊妹们玩,贾老太太只笑着让她快去,那东府不就是伯爵府吗?
城阳侯徐氏见了贾母脸上神情,突然有些明白过来,这老太太门槛真是鬼精,搞半天早就摆了车马炮。
湘云在贾府常来常往,生性疏阔浪漫,又不明根底,和贾琮平时言笑无忌,即便聪敏如黛玉探春,也并无察觉异样。
因此知道根底的几个老女人,多半只是旁敲侧击,从来也没把事情说破,连王夫人和王熙凤,都不知贾母的心思。
她更不会让自己的勋爵孙子,和商门之女扯上关系的……。
迎春笑道:“云妹妹既来了,只要你喜欢,自然也住这里,我让人给伱收拾屋子,琮弟过些时候就下金陵,我们也好多个人作伴。”
这史湘云可是她史家的嫡亲孙女,又和贾家东府走的这么近,不管是门第相貌,还是血脉亲情,岂是外人能比的。
湘云到府便去了荣庆堂见贾母,那个时候城阳侯徐氏,还在堂上和贾母说话,那个未出阁的徐三小姐,一直乖巧的陪坐在旁。
湘云对此事却一无所觉,不知自己被姑祖母当枪使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