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太深了,所以不愿意画。”季熠吐出憋了半天的那口气,“我方才不是说,他找上我阿爷是因为一幅画么?他当时名动大江两岸,墨色山水堪称一绝,但人物画却算不上独领风骚,那时有位特别出名的画师,专攻人物画,此人就在我阿爷麾下,所以老师顺藤摸瓜就因为这个人找到了我阿爷。”
彼时先帝刚刚起事,麾下有他四处招揽和各地慕名而来的众多英才,那位画师并非因为画得好才被先帝吸纳,而是因为他是来自大食的外国人,先帝希望能通过他架起与西域的桥梁,却不料他擅长绘画的名声先传了出去。
“大食国的绘画与我朝的风格大相径庭,那位画师替我阿娘画了一张人像图,不久这事儿就传扬了出去,引来各路围观,虽然我阿爷很早就将画收藏了起来,但那画的名气就像散落在风中的种子,早已经播撒了出去,见过的人愈发交口称赞,没见过的人则愈发好奇,到后来便成了画坛的一则传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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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观南猜到了后面发生的事:“老师那时一定是还没见过画,又听人这样痴迷追捧,就忍不住起了好胜之心,非要亲眼看一看,对吗?。”
确实如此,悦知风就这样被一幅画引着找到了先帝,之后两人惺惺相惜,先帝求才若渴,悦知风便投笔从戎,说巧合也是巧合,但如此多的巧合发生在一件事上,也只能说时也运也命也。
“所以那到底是一张怎样的画?”谢观南回头看了看季熠,好奇心人人都有,他也不例外,但他总觉得这件事里有些古怪,“听起来过于传奇,以至于让我觉得这其中或许是有人为因素的。”
“观南,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凡事都太认真会少了很多懵懂的乐趣。”季熠笑得把谢观南抱得更紧了些,下巴直接搁在了他肩头:“二十岁时的老头,到底还是不如现在的你,他就没想到这一点。”
是画像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其实都不重要,当时的先帝只是想要造一个声势,把他在做的事和他在招揽贤才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内容越神秘越有话题就越是方便传播,市井坊间从来都不缺少对新鲜有趣事件的好奇,而这件事情里堆叠的要素足以吸引各种人群。
一幅画,本身不算太奇特的主题,没有离谱到让人立刻觉得是杜撰出来的,但它的作者是外国人,画的是当下风云人物的妻子,也是传闻中出名的琅琊世家的掌上明珠,被画坛名家奉为不见前人的奇作,但又被私藏起来不再展出。这样一个消息,在有人存心散播又一路推波助澜之下,想不人尽皆知都很难。
“你们家人可真会把玩人心。”谢观南只能想到这一句了,难怪是后来能当皇帝的人,季熠的阿爷心眼子比他是只多不少,“老师最后还是看到了画吧?”
“那自然是看到了的。”季熠回忆了一下,皇城的一切距离他实在有些遥远了,他现在想要回溯些细节也并非那么简单的事,“那幅画以我来看,新奇多过精彩,并非不好,只是那种画风我们没见过,势必会觉得新鲜,要说画本身,确实也算是画得很像,可若让我朝擅长人物画的名家来画,我认为也不会输它。”
但当时那画对悦知风的冲击是不小的,他后来与先皇后见面、继而熟识之后,也曾尝试为其画像,但因为之前受那幅画的刺激,总是觉得若不能在风格上另创一个新的画法,不足以证明自己的画超过了对方。
“绘画流派各有所长,就算是名家大家,想要再创一个风格也非易事,老师未免有些过于执念了。”但谢观南又一想,悦知风这辈子做过的事情有多少都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以他的才华有这般执念还真未必做不到,“只是后来他忙于征战,能停下来拾起画笔的时间太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