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季熠临时到厨房忙活了一阵,打乱了大厨们原本的安排,所以悦庄小年的晚饭还是迟了一刻多钟,不过悦知风平时对饮食不是那么讲究,一时也没有察觉,直到季熠和谢观南端着餐盘到他屋里的厅堂,他才注意到这一晚有些特别。
面儿上依然波澜不惊,但谢观南还是注意到,悦知风看到季熠自己端着餐盘进屋,眼神里的光同往常是不一样的。果然同季熠说的那样,真有人主动上赶着凑到悦知风跟前,他反而不会轻易露出太热情的样子。
季熠做的也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东西,就是一碗牛肉粉角,给悦知风那碗里的芫荽撒得更多一些。
小年吃粉角其实南北的习俗大差不差,但各地的粉角包的馅儿和外形有点不太一样,季熠在包的时候谢观南在边上看了,觉得好像他做的和京城里常见的也不太一样,他在云遮吃的好像也不是这种。
“南方有些地方把这东西也叫馄饨,但南方人包得像个元宝,这里也有人会做成团状,光是面皮包上馅料就能变出不计其数的花样,厨房里的学问确实一点不比书房里少。”季熠一边包一边这么说着,“我包的这种是以前我阿娘做给我吃过的,小时候不觉得金贵,后来想吃却再没有机会了,苗姑试了几次才包出一样的来,我也就会这一种。”
谢观南想,悦知风既然受先皇后照顾良多,估摸着也吃过先皇后包的粉角,季熠同悦知风是有共同怀念着的人的,这份共通的情感让季熠不假思索就决定了要亲手做这个,所以果真端上来打开盖子,悦知风的眼眶都微微泛红了。
桌子上其他菜色一如平常那样精致丰盛,悦知风坐在主位,季熠同谢观南则分坐他左右两侧。三人面前各是一碗粉角,悦知风捧起碗,便看都不再看别的碗碟一眼。
“我与你阿爷戎马半生,我们时常吃住都在军营,男人扎堆的地方是顾不到那许多的,吃饭只求填饱肚子,什么食材滋味色香意形更是想都没空多想一点。”悦知风看着碗中那一只只形如偃月的粉角,在芫荽下漂浮着,眼前这一幕恰似多年前曾见过的,“只有打完了仗回来,才能在你阿娘跟前吃一顿踏实安心的饭。”
悦知风说在军营里待的时间久了,吃饭都很快,但到了先皇后面前,无论是先皇帝还是他,都不得不慢下来,因为先皇后注重养生,会叮嘱他们细嚼慢咽,又心疼他们在军营吃得潦草,总是有机会便亲自下厨,尤其是年节假日,必会做些应景的食物给他们吃,而他们,自然是不愿辜负先皇后的心意与操劳的。
季熠虽然对悦知风说的那些发生在他出生前的事没法亲眼见到,但被这样一提也不免又在脑海里浮现了母亲的音容笑貌。常言道,一个人最初和最后会记得的味道,必是来自母亲的,可见情同此理。
“客行随处乐,不见度年年。今日是小年,这碗粉角,就当是我与观南给老师饯别了。”季熠在谢观南的眼神催促下,终于还是勉为其难说了句吉祥话,可还是要捎带上对方,好让悦知风知道这碗粉角里也有谢观南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