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魂镰用那对阴鸷眼睛扫视着她,问:“先报出你的价码再来谈其他。”
“你是下一个问题,今天我找的是世界之子,所以才来回避场。”勿忘我混迹在暗世界大染缸里良久,自是应答如流,万事都有先后,公羊们也不便继续纠缠。见小老汉点头,弥利耶话锋一转,道:“你们两家对比下来,从小女友身上套取蛇胚似乎更简单些,至于歪嘴男人的劫难,就显得任重道远了。”
跟着,她将Krys身上的秘密描述了一遍,有两条活魂寄在其身,恶魇大战时被丽姬娅和黑袍联手重创,以至于折去一半的魂魄,故而记忆变得不再完整。而她们两个又无法同时在线,要么是小苍兰在代言,要么是神秘女人在发话,所以才会让人误解她思维混乱。
“活魂受损这种事,就跟培育细菌那样,随着岁月流逝最终会慢慢痊愈,但大家耗不起时间,难以等上一年半载。”勿忘我故作长吁短叹,朝四周环顾一圈,道:“提取炫彩只有镜师办得到,而今她们藏得比弥利耶还深,基本指望不上,那是一套繁琐的仪式。”
“别又是老生常谈,什么头朝尸北,腹向华宵,选它们最虚弱之时套取这类的屁话吧?”拳王团着手不住冷笑,说:“这套玩意儿我们早试过多回,你还是少来招摇撞骗为好。”
“试过了?就在这个地下室么?什么时候的事?”弥利耶显得十分震惊,喃喃自语这不可能,故意回头喝斥我为何不说令她丢脸,然后要魂镰将过程说来听听。不过矮男人才起了一个开头她便连连摆手,大声嗤笑起来:“我说呢,这怎么可能,你们将含意搞错了。”
“那麻烦你老来说道说道,”博尔顿翻了翻白眼,道:“也好给老朽我涨点见识。”
“华宵是指天相,尸北是说音场,并不是自己去结一个阵,提着乳香沿途扑粉念祈福词。这套仪式是中世纪的鱼丽拜月教召唤恶魔时的邪术,但在连年纷乱的倾轧间,早已是荡然无存了。”她从脸上取下朝露,交到小老汉手里,说:“鱼丽教全是女人,而弥利耶也是女性集团,所以两者在渊源上是相通的。去找个至高点观测地平线,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真是荒谬绝伦,既然连你这种落魄獍行都如数家珍的事,我一辈子都在看书,又岂会不知?等着!”小老汉戴起朝露,径直离开了黑屋,打算亲眼见证一番。勿忘我合上了眼,显得气定神闲,默默等待。五分钟后,博尔顿大惊失色而回,将朝露丢还给她,朝魂镰摊摊手,说:“她此言非虚,果然要挂起那只珠帘去观天,这却奇怪,我素未耳闻还有这等事。”
“朝露就像丧妇们手中的象筋,刺透双目得以打开刽路,但我们叫做棘朼,性质是一样的。说开又说,更怪的事还在后面呢,”弥利耶得意洋洋地站起身,走到礼堂那群光头前,撩拨着他们的胡须,柔声细语问:“你们谁听说过弥利耶,不,獍行,有听说过这种人吗?”
壮汉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居然异口同时答,听倒是听过,但那是很久远的事,獍行灭亡至今已将近有百年历史了。直到这时,大桌前的几人,方才悟出大事不妙,哪里出问题了。
“你博览群书,却从未读过这一段,这是为什么?因为洞穿雷音瓮的那一刻,世界被改变了。对外面的人来说弥利耶已经灭亡,而从阴宅逃生的你们却仍记得,这是超级巨妖末裔给大家开的恶意玩笑,我们心头各有两套记忆,一个发生在末世之前,一个产生于末世之后,相互叠加的缘故。”她抓起朝露重新戴上,叹道:“而普通人,一辈子都很难遇见弥利耶,所以不会在平日里经常谈起,故而没人去理会。就这样你以为你记得,其实你并不记得。”
见她逐渐占据主动,我等都以为必有一番慷慨激昂,岂料勿忘我跟着作出的举动着实叫人惊鸿一瞥。她站起身缓缓褪下皮装,露出大片白皙肌肤,然后手指变得又黑又硬,照准胸膛刺去,竟掏出自己那颗血淋淋的心脏!顿时体内黄酱伴着恶臭,如泼墨般喷薄而出,染污了整张大桌。Krys不曾料到她那么疯狂,不由连连作呕,连胃酸都吐了出来。
“就像你们所见到的,我已经不再是人,而成了只可悲的半妖,这就是当初救你们性命换来的代价。但事分巨细,各有好坏,正因为这是颗不同寻常的妖心,所以我分享走了末裔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想要套取炫彩,需具备几个条件,一是要等待华宵之日,那天将会在一个月之内到来。”她舔了舔心脏,重新塞回体内,说:“二是要在该天到来,聚集三十三名女性,选择阴转轮的北部高山,也就是尸头办场献祭,那样才能取出小女友那颗炫彩。”
“少在这里装神弄鬼,直接说要上哪,还有若按你的流程演练下来不奏效,又当如何?”
女招待并不吃她这套,走去小老汉身边低语,说:“獍行素无信义,撒谎当作日常。紫眼狐狸是她们中的佼佼者,更不足以取信。她怎会无缘无故跑来相助?肯定想要的更多。”
“废话,要做成这件事,我当然会谈条件。咱们之间本就只有仇没有恩,相互不信任再正常不过,而且想要聚拢三十三名擅长搞鱼丽召唤献祭的女子,时间上也赶不及。所以我倒是觅得了一个先机,倒可以借别人的道场来用用。这么一来,你们既不必担心风险,又能套取次级钻,何乐而不为呢?”勿忘我奸笑数声,让我见识到她那深不可测的智慧,这才道出其真实目的,她说:“我所图谋的对象是弥利耶,打算去将她们搅得鸡犬不宁。而现成就有一家,也在佐治亚,据此并不远。既然这是漫长的征途,不妨先拿她们练练兵,积累些经验。”
跟着,她将自己所搜集到的亚弥尔讯息,详细报给了小老汉与魂镰。俩人都知道她在下一盘大棋,便推说这是獍行内部的事,他们即便有心也不便相助,别到时着了她的骗,活羊没偷到,却惹来一身骚,平添拥众数万的亚弥尔这个强大敌人,反倒成了勿忘我的挡箭牌。
“嗯,我早已料到你们会相互推诿,只想白拿好处,所以要你们去办些力所能及,我却不可能办到的小事。”她眨巴着深黛闪亮丽眼,笑道:“请你们开放吕库古阴宅,找圣维塔莱或库里亚人沟通,让他们去云诺虫之地,重设一道默环角菱,这套绯局只有他们懂。”
“这却不难,但你想干什么呢?”俩人见不必担责任,交头接耳几句,小老汉回复勿忘我说:“你想什么时候去,只要拿上我的鸹单就成。至于开个绯局,得让尤比西奥去办。”
弥利耶朝我和Krys努努嘴,让拳王带我们出去,然后闭起黑门密谋起来,就这样到了五点前后,才重新开了锁。一幅祥和欢乐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屋内之人皆喜逐颜开,觥筹交错,勿忘我与魂镰这对相见相杀的冤家,竟勾肩搭背坐在一起,令我恍若隔世,不知所谓。
“好了,你快些回去和小女团聚吧,我与这小子要消失一天忙别的。”就这样,我等三人出了回避场,跟着勿忘我回到地面上。她掏出一张大钞塞给Krys,将她打发走之后,挽着我胳臂,像对相恋已久的情侣般走向红色跑车,脸上挂着难以按捺的喜悦。
“你要我办什么大事,尽管开口。”我忍不住抚着她清丽脸庞,道:“我希望你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快快乐乐的,别再哀伤流泪,也别总陷在勾心斗角的纷乱之中。”
“我也不想啊,若能逃到天边回避尘世该多好呢,你说得对,咱们别老谈这些不愉快的。昨晚你玩得尽兴么?”她漫不经心地踢着石子,望着天边余晖,眼中闪烁着星光,说:“还能有什么大事?接下来都是等他们自己去安排。我感到好累,很想倒在床上长眠不起。除了奋斗,我也是寻常女人,也需要被人惦记被人爱,你明白吗?咱们找个地方,叫上好吃好喝的,尽情云雨一番怎样?我不想听你再说什么披着青春灵动的皮囊,其实是个老货这种话。”
“你不会在开玩笑吧?那当然好。”此话听得我血脉喷张,老实说昨晚人本就很乏,又黑灯瞎火的,我什么感觉都没上来就睡着了。弥利耶既是我心中女神,又是只半妖,见她主动投怀送抱,岂有败兴一说。上得车后,她沿途说着各种情话,将车一拐,驶向尤宁城方向。
“我看你在底下沉着得很,丝毫不为我揪出心脏而战栗,贼胆大得很呢,难道一点不担心会被Dixie知道么?”她玩弄着项间铂金链子,问:“若那只地母来找我拼命,你会帮谁?”
“我是墙头草,最不讲究忠诚与谁,谁强我帮谁。但是,经过阴蚀道场一战,我不觉得你能赢得了她。对了,半妖会不会怀孕?我本就是个禽兽,干嘛要怕你?”
富尔顿县的绿色招牌一晃而过,红色跑车驶进了Union,最终停在了一栋格调极简的建筑前。大屋十分新,由大块落地玻璃和黑色钢窗组成,一看就价格不菲。以勿忘我那点工资,不可能买得起。弥利耶拽着我下了车,说这也是她手上的待售房,下周就会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