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臣今天死了,臣也敢说一句无愧于先帝,无愧于陛下。”说完这话,张居正有些更咽。朱翊钧听他说出不详之音,心中莫名的痛了一下。强笑道:“老先生,朕愿与你善始善终,做一对留下佳话的君臣。”说完这话,他觉得自己眼圈里一热,忙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起来。
张居正见气氛有些伤感,就换了话题笑道:“皇上所制变法大诏书,言总理大臣可以连任两个五年。臣一直有句话想问,是从大诏颁布起算呢?还是当了内阁首辅就算?”
朱翊钧听他说出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拿起冰上的一块丝巾,擦了把脸道:“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先生好好保养身体,再为朕干几年。”
张居正躬身道:“老臣敢不奉命?”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好像都暖和了些,且都有些自己信任对方更多的感觉。想起申时行刚才的话,张居正道:“虽然臣愿意干满十年之期,然而不得不防今日之事重演也。若哪次臣醒不过来——皇上愿意听听老臣的‘遗表’么?”
朱翊钧听了,肃容道:“老先生但说无妨。”
张居正道:“若此际朝局不变,老臣以为,最好让张四维干个两年、三年。也好将臣操切为之的政策,重手打击的官员修整修正,缓一缓紧绷的大局。
“但张凤磐万不可让其久居其位。两三年,就是他尽力为皇上考虑,以固圣眷的时间——过了两年,不管皇上信不信他,他都会开始为自己打算,为山西大族打算了。”
“张四维之后,皇上自然乾纲独断。但老臣不揣冒昧,剖心为陛下荐之:若潘晟仍其时未败落,这个人可以接张四维。虽然他干的未必就比张四维好,但潘晟是发自肺腑的想着变法。在朝中二品以上,其人变法之意最坚。”
“但潘晟其人,智有余而耐心不足;臣若活着,无人去算计他;若臣不讳,他未必能在张四维手下全身而退。若他败了,皇上可用潘季驯、罗万化、王家屏等,万不可用申时行。”
”虽然他也是我的门生,但他已经有了党同伐异的心思,将来我朝若起党争,必从申时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