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川阴寒讽笑:“呵,人活于世,何人不曾有苦衷!”
无名不善辩驳,默然看着他。
秦越川无心于他多费口舌,绕过无名身侧继续前行。
贺薛怀后方唤道:
“月月入宫,亦是为了寻求解除之法。”
“此事月月身处其中,你当她是为了谁深陷险境!禁你归京,是她不想成为挟制你的软肋。”
“若你冲动行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反而为她招赘丧命祸事!平白浪费她的良苦用心!”
“阿娜罗已经去寻邱杵了,他游历四国或许会有法子解了那个术法,你——”
贺薛怀已经看不见秦越川的身影,只听闻从风中传来一句他的声音:
“本王自有分寸。”
漏夜悄无声息回了容王府,只有青光几个贴身侍卫知晓。
“王妃曾于书房问询有关王爷行事所为,属下,属下就同王妃一起梳理了一遍……”
秦越川眉眼无波入了书房,他没有点灯,仅凭着窗棂透进的如霜月色,依旧能将书房一应物什瞧得清楚分明。
一眼便发现了素日处理公务的宽大桌案上叠放了几张雪色素笺。
徐弦月的字迹一如她的本人,清致娟秀,灵动婉约,字字分明跃然纸上。
秦越川低垂眼帘,手指默默抚过她所书写的每一行,每一字。
他素来阅文极快,一目十行,繁杂冗文亦能迅速提取紧要字眼,脑海归类,做出应对决断。
徐弦月明显不同。
勾圈描画,逐点分析,他的每一步举措图谋为何,有何获益,如稚子临学一般,浅稚认真的分析他与秦昭烈之间的来往斡旋。
或许身为局外之人,她留意到了曾经被他抛之身后的细碎末节——秦烈行的异常举动。
秦越川是重来一世的人,自是清楚秦烈行不久以后便会命陨黄泉,于秦烈行的种种行迹,只当做是秋后草蜢,无用之功罢了。
可是徐弦月她没有先见视角,反而对这些细枝末节异常之处分外不解,对比分析,竟是真的让她寻到了一丝契合之处。
手指跟着墨迹划到最末,大大的红圈,将秦烈行与秦昭烈的名字圈绘在了一起。
指腹之下忽然感受到几星细微涩皱,像是水痕滴落晕染又干透。
末尾的边角似乎是遭受拧握又重新铺展平整。
秦越川阖上双眸,不动声色轻颤着深吸了一口气,忍下心头阵阵绞拧。
他想象的出,彼时落座于此的少女,骤然窥破真相,该是何等惊惧忧心。
他不该留她一人承受这些的。
“是我之过……月月。”
回忆收拢,面对着眼前毫无所觉,恬然熟睡的少女,秦越川愧疚心痛涨满胸口,一遍一遍,吻过她的掌心,潸然低语的,最多的,便是这一句。
烛火将要燃尽,焰光几尽微弱。
清寒明透的月色自窗棂铺进来,将他的墨色衣摆,染上一层雪色清霜。
莹霜之下的徐弦月,被映得如同玉人一般,雕琢精致,白璧无瑕。
垂着纤羽长睫,睡得静默,安然。
他抚着她的面颊,盈含薄泪,柔和细语着:
“月月非是软肋,素来是我的筋骨,血液,乃至鳞甲……”
而他的鳞甲,正在不遗余力,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