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没签名的方案

会议室空调开得太凉,她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上周三凌晨三点,她蹲在老胡家楼下等他画完斜撑图纸,借社区打印机偷盖专家章时,听见李咖啡发来的消息提示音,是张他在吧台画的简笔画:歪脖子鸟叼着公章,配文“违规操作要挨骂哦”。

现在她盯着副局长案头的红章,突然想起那只鸟的尾巴是圆的还是尖的——竟真的记不清了。

“我来是要承认错误,请求处分。”她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墨迹未干的字迹洇着水痕,“但更想提交这份《历史建筑社区协审机制建议案》。”纸页沙沙响着摊开,最后一行字刺痛她眼睛:“如果忘了你,我就赢了。可我不想赢。”

台下传来抽气声。

小薇坐在第三排,手机悄悄塞进桌兜,录像键的红点像颗小血珠。

她想起上周二在社区看见的场景:雁子蹲在老酒馆漏雨的屋檐下,举着伞替工人挡雨,发梢滴着水,却笑着对李咖啡喊“你调的酒要是能治感冒就好了”。

现在这姑娘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却发颤:“社区工作者不是传声筒,是活的地方志。我们记住的不是数据,是王奶奶家老墙根的石榴树会挡光,是刘叔的木工坊要留半扇窗听梆子戏——这些‘记不住’的细节,才该是制度的根基。”

副局长的钢笔尖悬在处分决定书上,迟迟未落。

小薇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妈妈发来的消息:“你爸说你最近总拍老房子,别惹事。”她盯着雁子发顶翘起的碎发,那是今早帮居民搬旧书桌时被木刺勾的。

手指在录像键上按得生疼——这次她要录的不是举报,是给纪检的申诉材料开头:“或许我们该试试,允许‘不完美的守护’。”

同一时刻,三公里外的郊区分局办公室,周秘书的座机响了三声。

她捏着调令的手青筋凸起,玻璃镇纸下压着的照片边角翘起来,是李咖啡的高中毕业照。

那年他穿白衬衫,领口松着两颗纽扣,背后用蓝墨水写着:“希望someday你能尝到我调的酒。”她冷笑一声,照片被撕成两半时,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老酒馆,李咖啡调了杯“清醒”给她,金酒里泡着薄荷叶,他说:“周姐,太用力的人,反而抓不住风。”

碎纸片落进垃圾桶的瞬间,她弯腰捡了起来。

信封上的地址是老酒馆,她写“给李咖啡——不用回”时,钢笔尖戳破了纸。

邮筒吞掉信封的“咔嗒”声里,她忽然想起奶奶临终前说的话:“有些事,做了才知道该不该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