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尘世空门

玄宗只带了乔欣一人拾级走上女娲庙,门前一副刻在石柱上的对联吸引他伫足细品:“人间奇珍无数,善为至宝;天上主司有眼,心作福田。”玄宗轻轻念出声。

进了庙门,玄宗与乔欣直奔主殿,恭敬点烛、上香拜过娲皇后,便起身瞻仰殿堂墙上女娲抟土造人的彩画故事。

“善人心中结愁肠,何不问卦解愁肠?”女娲座下敲磬的道姑望着玄宗说。

玄宗回头望了一眼这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姑,觉得很有稳妥感,便说:“请道姑以常利众生之妙手代为抽吧!”

“贫道恭敬不如从命!”

“血书经咒胜千军,至诚感天退灾瘟。愚人助魔行大碍,冰心反遭恶语损。”道姑重复念着,似乎在努力破解卦意。

玄宗走过来接过卦辞,却见卦辞旁画一长发女子跪在地上刺手臂之血,身前的炕桌上放着佛经、毛笔、宣纸、砚台,四周是亭亭的荷花,衣襟上有一树梅花。玄宗从未见过配画的卦辞,定睛望着与众不同卦辞纸,思绪万千!

“乔卿,你替朕再抽一卦吧!”玄宗将卦辞紧攥在手中,回头对乔欣说。

“臣遵旨!”

“七层佛塔攀五半,俯视红尘几步远。修行退转因嗔痴,前功尽弃实可怜。”乔欣将卦辞呈于玄宗,玄宗边念边细品卦辞旁的画,画中一凤冠霞帔的贵妇站在七层佛塔第六层的中间木梯上回头往下看,脸上因惊恐而呈的五衰相非常逼真,再细看这女子胸前的装饰,竟是隶书的“武”字所成。玄宗明白卦辞和画的意思,心中极为沉重,不禁看了一眼道姑,却见这道姑有一种特殊的淡定和无法明状的超凡脱俗。

“朕可否再亲抽一卦?”

“那便最好!请!”

“因情迷心屡遭殃,情执成祸苦劫长。木易若遇山下鬼,此日化戈金环葬。”玄宗边读卦辞边细看旁边的图,见一女子吊死在一山坡下的大树上,周围是举戈愤怒的众兵士,有一座远山很醒目,隐隐约约有个“骊”字在山石上,再细看女子握着白绫的两手之腕上皆戴着大镯子,再细看上面分别刻着“玉”、“环”两字。

玄宗忽然想起密藏在宫中家祠的《推背图》,这本不让世人看到的皇家秘藏天书,玄宗从位居太子始,每年正月初九必会细看一番,书中第五象所描写及插图竟与此卦不谋而合,不禁大为震惊,深感女娲庙之灵感与神奇!《推背图》因来历的神奇,成为皇家极少数人才能看到的天书。

太宗时期的两个旷世奇才袁天罡、李淳风有天晚上做了同样的梦:在天廷宫殿,玉皇大帝请了东华帝君、娲皇、慈航大士、地藏菩萨、弥勒菩萨共商天地人三盘转动之事,以便将不同阶段下凡、上位之仙早做安排。此会中来了许多仙家,袁、李二人也在其中,梦中他俩还相视一笑。会中定了三界流转一万年的大盘,文昌帝君与真武大帝、四大天王、司命神君将每一时段所定三界重大事件用偈子和插图整理成册,然后将册子呈于五佛及文殊菩萨审定。梦醒后二人齐上殿将梦境奏于唐太宗,太宗让二人凭着记忆将梦中有关人世的偈子与插图录于纸上,于是便有了《推背图》这本奇书的诞生。

“乔欣,着礼部明日早朝提奏扩建女娲庙之事,祈娲皇佑我大唐江山长青、百姓安康!”

“皇上圣明!”

君臣问答刚毕,却见女道姑变成了身着七彩霞衣、头饰与塑像一模一样、脚踩麒麟的女娲娘娘,君臣忙上前跪拜。

“玄华太子,你此番下凡历劫只为三世恒昌平,历炼身心的过程虽艰难,但终会风雨退散彩虹显。”

“感恩娲皇指点迷津,隆基定不负天恩之浩、苍生之信。”

“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刺血为墨书写佛道经典者不足百人,紫玉仙子一片丹心祈国运,血墨所书经咒道交感应,感动佛界为大唐消灾息难,诚心之力超过千军万马,太子善待紫玉就是恭敬天地,紫玉血墨之宝抄《楞严咒》在大慈恩寺的大雄宝殿,《心经》《地藏经》《金刚经》《白衣观音灵感神咒》在洛阳宫中,太子若将这些经咒读一遍,蝗灾及所有灾难自然消退。”说完,旋即消失。

玄宗复拜过女娲圣像后起身离开。

“梅妃将朕所赐紫玉手镯摔碎了?”

“臣深感娘娘对圣上用情之真之深,才会有此举。”

“你背着梅妃从洛阳闹市到了皇宫?”

“臣深守男女授受不亲之戒律,但萧彤姑姑说紧急情况之下,以仆护主的忠心为重。”

“朝廷打击的邪教读诵的佛经怎会与梅妃受持经典一样?”

“臣以为是有人蓄意为之,混淆视听,陷梅娘娘于不正不义。其心可诛!”

“暗访洛阳有何收获?”

“河南道台、洛阳刺史借朝廷整治佛道秩序之机,紧盯梅妃不放,似乎是受人指使要逼梅妃自绝或离开皇宫。”

“洛阳宫中没有再增加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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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难道这些人中有……?”

乔欣正不知如何回答皇上问了半截的话,却已行至龙辇前。

“回宫吧!”玄宗令下,乔欣即指挥人马掉头返回。

上得龙辇,玄宗回想武妃带回的采苹之五大罪状,除了刚问过乔欣的三件外,对“梅妃与一老妖妇在宫内行风作浪”重提,还有一桩就是“兴妖术,与龟怪合力造除瘟疫之声势,蛊惑人心。”

女娲通过给卦将所有的事情讲明,玄宗对一切心中有了底。令他想不通的是武妃的变化,他本想等一切风平浪静后封武妃为忠义皇后,恢复采苹宸妃之位,但这出乎意料的变故实令他失望,贵为天子也难逃“计划不如变化”的无常。

到了宫中,玄宗漫步在通往御书房的路上问乔欣:“依乔卿之见,河南道台、洛阳刺史是与朕作对呢还是与梅妃过不去?”

玄宗神情凝重的问话使乔欣极为紧张,不知如何回答。乔欣深知在自慎自律的玄宗心里,江山社稷永远大于一切,对梅妃的深情中灵魂伴侣的相惜相依大于男欢女爱的世俗烟火,这种情感里的高山流水、心心相印非红尘俗世的情爱所比。若河南道台、洛阳刺史对梅妃的紧盯不放是处于对梅妃本人孤标傲世的看不惯和对梅妃盛宠的不理解,玄宗可以理解,也可以通过时间和事件让他们接受,但如果是想通过千方百计“整治”梅妃让自己心中不痛快却又无话可说,这就是另一种性质了,玄宗决不允许他们以这种心态挑战帝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