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风貌

1737年6月5日,大兴府,兴北县(今布里斯班以北五十公里卡布尔彻区)。

“李延修,军营外有人找你。”

刚刚下值的兴北县宪兵中队的一等兵李延修尚未缓过气来,便有同伴告诉他,说营房外有人找他。

怀着一丝狐疑,李延修重新扎上武装带,又将放在床头的军帽戴在头上,迈步朝营房外走去。

“丑娃……”

李延修出了营区后,正在四下张望,冷不丁地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弱弱的呼声。

寻声望去,只见一名四旬男子蹲在围墙边上,畏畏缩缩的模样,看到李延修转头望了过来,慢慢地站起身来。

那男子胡子拉碴,头发也是凌乱无比,更让人惊诧的是,他脸上青一道、紫一道,布满了淤青和血肿,显见是被人狠揍过一顿。

“爹……”李延修嘴角抽了抽,脸上露出心疼而又无奈的表情,“爹,你怎生过来寻我?……你这是怎么了?……又让人给打了?”

“咳咳……”李德武脸上有些尴尬,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淤青,然后朝儿子干笑两声,“呵……,没事的,没事的。你这入伍参军也有一年多了,我想着也该过来看看你了。咋样,宪兵中队的日子……还好过吧?”

“爹,你是不是又赌输了钱,被人逼债了?”李延修一眼便看破了父亲来此寻他的目的。

话说,你儿子去年加入宪兵,你作为老子不仅从未前来探视过,甚至就连一封信也没写过,根本没有丝毫挂念儿子的心思。

再往前推十几年,这个父亲更是没有尽到任何抚育照顾的责任,但凡手里有一点钱,都会跑到马市或者球市上去赌一把,妄想搏一个泼天富贵。

以至于,自他有记忆开始,母亲便经常抱着他们几个兄弟姊妹痛哭不止,家里也时不时会挨饿受困,日子过得极其悲惨。

要不是整个家庭先是靠着婶婶,后面托庇于堂哥堂嫂,他跟几个弟弟妹妹都不一定能顺利长大。

自然,他现在也不可能加入令人羡慕的宪兵,从而拥有一个不错的前程。

这个父亲,不要也罢。

瞧他这番模样,恐怕又是在大兴欠了一大笔赌债,被人给堵了,揍得鼻青脸肿。现在来长安寻他,多半是想从他这个儿子手里讨些钱,还上他手上欠的烂账。

这个世上,什么债最难还?

除了人情债,怕是只有赌债了!

因为,赌鬼从来就没有真正收手的时候,永远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无尽贪婪的欲望,输一次、输十次,乃至输成千上百次,永远都会相信自己下一把肯定会赢,从而不断将自己的筹码徒劳地抛出去。

“丑娃……”李德武看着儿子怒目圆睁的样子,有些畏缩,但想到烂账不还的可怕下场,遂又硬着头皮,聂聂地说道:“丑娃,爹求你了,你就借给爹三百块钱吧。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要是再赌钱,再跟人借高利贷,我出门就被马车撞死!”

“我身上哪有三百块钱!”李延修烦躁地吼道:“我一个大头兵,月饷不过八块五角钱,如何拿得出三百块?”

“你去向军中同伴借……”

“我不借!”李延修恨恨地说道:“你儿子的脸皮没这么厚!”

“丑娃!”李德武眼泪鼻涕纵横地拉着儿子的胳膊,“爹求你了,就帮帮爹可好?若是……,若是爹还不上那三百块钱,爹就没法活了!你是不晓得那些人的手段,欠钱不还,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你去报官呀!”李延修恼怒地将胳膊一甩,看着这个让人又恨又可怜的父亲,一时间也是彷徨无措。

“报官?……警察保得我一时,也不能保我一辈子呀!再者说了,那些人肯定跟警察也有很深厚的关系,说不定刚刚报了官,下一刻就被人家给卖了出去。”

“你……”李延修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东方传统孝道的沿袭,让他还真不能将这个不争气的父亲置之不理。

他如今寻到这里来,定然已经将家里的钱全部都祸祸完了,说不定还去了已嫁人的大姐二姐那里讨过钱,最后没办法了,才想到他这个当宪兵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