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商人、小作坊主,日子也不是很好过,无穷无尽的税费和摊派,还有胥吏和地痞无所不在的敲诈勒索,使得破产者甚众。
两年前,河北地区爆发水患,饥民无数,但朝廷却不想着赈济灾民,反而依旧强征赋税,以至于搞得当地民不聊生,卖儿鬻女比比皆是,甚至还爆发了好几起民乱。
可怜那些活不下去的灾民,遭到官兵的残酷镇压,被杀了好几千人,使得红河成为一条名副其实的“红河”。
一个多月前,朝廷为了应对北边的谅国频频发起的军事威胁,在民间大肆强征民壮团丁,他那十五岁的长子就被官差硬是给派了役,拉到了河北大营,还不知道要遭多大罪、受多大苦。
唉,这个该死的世道!
若是这个天下被齐国人占了,不知道日子会不会好起来呢?——
2月25日,正午十二时,东京。
“哗啦……”威南王郑杠一脚将面前的小几踹翻,上面的碗碟饭菜撒了一地,顿时杯盘狼藉。
“……召群臣前来议事!”
旁边的几名内侍和婢女吓得连忙跪地磕头,匍匐在地,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威南王这两日来显得异常暴躁,不仅严厉斥责府僚属官、军中武臣,还动辄责罚下人,甚至还亲自动手砍了两名内侍,使得王府上下所有人皆噤若寒蝉,唯恐惹祸上身。
清晨时分,一名殿前卫的军官前来汇报,称齐国人已攻入白藤江,连续击破数座水寨,击沉击伤水师大小舰船八十余艘,损失官兵四千余,沿途城隘驻军竟不能阻其半分,齐军沿着白藤江浩浩荡荡地朝东京城杀来。
另据兴安卫来报,齐国另外一支船队杀入红河口,在击破五处水寨后,沿河上溯,至傍晚时分,已抵近兴安,并对该城发起猛烈进攻。
兴安卫指挥使言及,为报威南王提携之恩,将忠于王事,会誓死作战,并与城池共存亡。
随后,太原镇、河北镇相继传来败报,谅国军队攻势如潮,丝毫不顾己方士兵重大伤亡,以非常坚决的进攻姿态,连破数道关隘和城寨,兵锋向南推进三十余里。
面对谅国的汹涌进攻,太原、河北两镇无力反击,请求威南王急调援兵以救。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齐国攻陷了清化,占领这座极具象征意义的东都,黎朝数代帝王寝陵陷于齐国刀兵之下。
方才,横山大营五百里加急,又给威南王带来一个巨大的噩耗,阮逆在正面强攻不止的情势下,与齐国海军配合,突入蓝江,于北岸成功实施登陆,一举截断了横山大营的后路,三万大军已然成为一支失去后方联系的孤军。
威南王收到急报后,立时气血上涌,恼怒之下,便一脚踹翻了小几,将刚刚为他准备的午膳也尽数打翻在地。
以目前形势来看,黎朝似乎已经陷入四面楚歌的局面。
谅国自北向南,猛攻不止,一心想要突破北方山区防线,杀入河北之地,继而威胁东京;南方阮逆集重兵进逼横山大营,并借助齐国海军成功截断蓝江,阻隔南北交通,将郑军最为精锐的重兵集团围困于横山地区。
而齐国携一百余艘舰船,拥两万余强兵,自白藤江和红河两路攻来,沿途之上,所向披靡,几乎未遇任何阻碍,便已行进至东京城不足百里的地方。
若不是,现在为旱季,使得白藤江和红河水量不丰,齐国担心舰船搁浅,不敢夜间行船赶路,说不定到得此时,齐国大军已然出现在东京城下了。
“王上,以齐国舟船之利,到了今日晚间,他们必然会进抵东京,陈兵于王城之下。”殿前卫都指挥使郑光炎躬身奏道:“为今之计,末将请王上立即下令全城动员,大征民壮团丁以应齐军来袭。我阖城军民上下同心,拼死以抗,齐军必不能破我东京城。只要我们坚守半年以上,待七八月雨季到来,齐军必不能持久,自会退去。”
“郑将军此言差矣!”王府右史阮英顺面色凝重,摇头说道:“如今之局面,我朝何止独独要应对齐国大举来袭?伪谅郝氏,南方阮逆,一南一北,皆集重兵于我相对而击,已然使得我军首尾难以相顾,前后无法呼应,情势之危急,乃数百年来未曾有之。如此情形,下官以为,当遣使与齐国相商和谈之议,以免刀兵。”
“右史以为齐国现在还会跟我们相商和谈?”郑光炎瞪着阮英顺大声斥道:“现下情况来看,不论是伪谅郝氏,还是南方阮逆,一定是以齐国马首是瞻,皆从齐国号令行事。试问,齐国如此兴师动众,大举入侵,岂能会为和谈之议而止戈息兵?此举,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当下之重,应聚兵备战,并召天下兵马勤王,以死相抗,方有一线生机!”
“郑将军所言甚是。”王府兵曹李洪松出言附和道:“千年以降,北朝大国数伐安南,皆为我所败,铩羽而归。齐国又岂能独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