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俄罗斯枢密院大臣维塔利·萨韦利耶夫所言,以内阁次辅、武英殿大学士崔祖尧为主使的大秦使团已经在俄境内滞留了长达半年时间,在圣彼得堡也待了差不多三个多月,因为俄罗斯政府令人发指的低效率行政能力,或者说他们将更多的精力都用于处理更为紧迫的军事危局,至今也未获得沙皇和枢密院的正式外交回复,以至于崔祖尧不得不频繁与俄人交涉,请求再次觐见沙皇陛下,敲定两国联盟之事。
你们这些罗刹蛮子,总不能一直将我天朝上国使者这般晾着,而不予正式批文回复吧!
太没礼貌了!
粗鄙!
无礼!
野蛮!
没错,作为一名来自东方大国的内阁次辅,拥有高洁品质的儒家学者,崔祖尧有一万个理由来鄙视这个幅员辽阔,但又粗鄙野蛮的西方大国。
因为我大秦正在与盘踞漠西和中亚地区的准噶尔汗国处于交战状态,故而,崔祖尧一行访俄使团便从蒙古草原科布多一路北上,进入俄罗斯境内,然后抵达了俄罗斯位于叶尼塞河畔乌斯季·阿巴坎斯科耶要塞(今俄罗斯哈卡斯共和国首府阿巴坎市),然后便在俄方派出的一队哥萨克骑兵一路护送下,来到托木斯克督军区所在地。
在托木斯克度过了漫长而严酷的冬季,春暖花开、冰雪消融后,大秦使团便在俄人接力护持下,走鄂木斯克、乌拉尔(今叶卡捷琳堡)、彼尔姆、喀山,然后由此沿着伏尔加河,一路顺流而下,抵达诺夫哥罗德,最后由帝国近卫军全程护送,来到了莫斯科。于此再停留休整了半月,最后辗转又来到圣彼得堡,整个行程两万余里,足足花了一年零四个月时间。
在震惊于俄罗斯领土广阔之余,也对所经途中看到荒僻、落后和野蛮的种种社会人文地理而暗生鄙薄之情。
那些地位低下、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俄罗斯农奴自不消去说,跟乞丐叫花子没什么两样,即使各个地方的贵族官员、地主农场主,也多表现出粗鄙不堪、毫无礼节的野蛮形象。贪婪而噬人的眼神,不修边幅的衣着,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宛如野人模样,还有他们好酒贪杯的习性,没有任何礼仪的宴会招待,都让来自物华天宝、文化昌盛之国的大秦使团成员暗自皱眉不已。
这个野蛮而粗鲁的西方国家,真的可以与我大秦共结军事同盟、联合剿杀准噶尔汗国?
若是将蒙古人给屠灭了,少了战略缓冲,会不会又要直面这个比准噶尔汗国实力更强大、也更要难缠的对手?
数百年前汉人王朝所遭遇的宋金和宋蒙旧事,距今也不过几百年,联俄击蒙,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
大秦与准噶尔汗国之间的战争已经延续了四十多年,双方在漠北、漠西和天山北麓不断厮杀拉锯,虽然期间数度重创准噶尔,但总无法将其彻底击败。
蒙古人在蛰伏数年,经过一段休养生息后,又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般,裹着羊皮袄,骑着马、提着刀,再次挑起边事,搅动漠北。
在西域地区的局势尚好,大秦已逐渐取得战略主动,连续修筑了高昌(今吐鲁番)、轮台(今乌鲁木齐)、宁边(今昌吉)、盐泊(今乌苏)、精河(今新疆精河县)等数城,将水草丰美、土地肥沃的天山北麓一线牢牢掌控在手里,同时还把准噶尔汗国的叶尔羌(今新疆南疆地区)和哈萨克分割成两部,并凭借坚城固垒,不断消耗和蚕食准噶尔的实力。
但在漠北和漠西地区,大秦却与准噶尔形成拉锯之势,双方皆以骑兵相抗,在广阔的草原和戈壁不停的兜圈子,你打过来,我攻过去,除了让无数的蒙古部落遭殃外,谁也奈何不了对方,让大秦始终无法寻到机会歼灭准噶尔主力,从而彻底解决北患。
大秦不是没想过要仿西域模式,在漠北和漠西修筑几座要塞坚城,以控制和压缩蒙古人的活动空间。但茫茫戈壁草原,地势平坦,蒙古人纵横往来,根本不像西域那般有固定的绿洲和行军补给路线,虽然花费高昂代价筑了几座堡寨,但始终无法锁住蒙古人的行动,反而因为路途遥远,徒耗钱粮。更有甚至,遇到白灾时,因为补给不畅,还发生过驻军和移民阖城(堡寨)团灭的悲惨事件。
朝中部分官员为此也是诟病不已,声言莫如放弃漠北和漠西地区,将那些苦寒之地丢给准噶尔汗国算了,将我大秦有限的军力都维持在漠南,以减轻财政上的巨大压力。
前明时期,永乐皇帝七征漠北,尚不能完全清除北方边患,咱们大秦已然做得不错了,好歹夺占了乌斯藏、西域北部和漠南,并且经过数十年移民实边,已实际控制了这些连宋明两朝都未曾触及的那些边地。
差不多得了,该把朝廷的主要精力放在发展民生上面来,莫要一味穷兵赎武,徒耗国力。
但是,乾元帝却对此嗤之以鼻,灭亡准噶尔汗国之念是异常坚定,声称,纵观数千年历史,若是不趁着王朝开国时期才具有的开拓勇武精神,一鼓作气将北方边患解决,万一后世子孙好逸恶劳、贪图享受,让蒙古人整合成一个强大的国家,再造蒙元之势,焉能不为中原王朝心腹大患!
前宋开国皇帝尚有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而我大秦国力更盛,兵甲更利,枪炮更猛,岂能不如数百年前之古人,任由蒙古人于北边统合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