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意猛然从梦中惊醒，屋内的暗灯清晰照出榻前高影。她吓得坐起来，接着又按住心口，做深呼吸。

“严小将军，您也没必要追到永州来罢？不就一个小流言，等你娶了亲，不就不攻自破了嘛！”苏子意终于缓过来，无奈地软声说道。

“你觉得本将军是为此事而来？”严峥也不知怎的，才到永州，就摸到荣宅。

“不然呢？小将军深夜潜入，是想找子意叙旧？如此，天亮光明正大来不行吗？况且，子意同将军有何旧可叙？”苏子意轻声反问。

“我们，无旧？那从前……”

“从前，小将军做何事，可有问过子意半句愿否？做您小厮，愿否？做您书童，愿否？做您抱枕，愿否？”从前苏子意隐忍不敢说的话，如今投身荣家，她有这个底气了。三个愿否连连问出。

好似还真的从未问过。严峥心中一紧，她投了荣家，他便是敝履蛇蝎？

“可你也从未说过不愿，本将军自当你心甘的。”

“小将军，子意敢吗？有得选吗？”

“行啊，苏娘子，有靠山，便摒掉过去了。”他苦笑说道。

“小将军，子意从前哪次不是被掳去的？子意贪生怕死，不敢忤逆。您自问，若无强入，何至于此啊？”苏子意说着，拍拍自己的心口。这带一辈子的伤，要她忘？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严峥心中知了。想想还真是他过于唐突，只管自己心意。如今她底气十足，全无了从前的言听计从，且轻言细语的也已大相径庭，或许这才是她的本真。那些灵动率真，如今在她身上也无了影踪。

也好，彼此间还是明着说最了当。

“行罢，本将军不与你为难。从前就一笔勾销了。日后不复见，苏娘子独自安好。”严峥说着，便转身想走。

“那勾销不了。小事子意忘便忘了，可大事，该如何还如何。”苏子意说着，又拍了拍心口，认真说道。

严峥了然。

“那便凭苏娘子本事了。告辞。”严峥说着，抱拳拜别，很快便消失不见。

苏子意再躺回去，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忍了两年，撒娇卖萌，够够的，一个老女人整日扮小娘子，够够的。如今这牌一摊，苏严两家之间的恩怨，很快便要翻上台面。

可眼下，她似乎还无半点抗争之力。荣家，不会因她与严家对抗。从前她想借李家之势，可她杀了李弘策，又收拾了李云阅，若李家查到她，又多一个势敌。且李云阅之事还牵扯了刘长义，李家必会伺机对付他。她还得保刘长义！

呃……

方才她是不是摊牌太早了？她手中无牌，如何防着李家，又打严家？

不然她试着喊喊看，万一他还在屋顶未走呢？于是，她真的朝屋顶看上去，毫无动静，怕是走远了。

懊恼！懊恼至极。

苏子意捶了捶锦被。然后又轻轻拍自己小嘴。

严峥还真在屋顶。将她的纠结尽收眼底。他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情，可是她的话里，明明白白告诉他，若她将来起了势，必动严家。此时他动动手指便能除了这后患，可她实在太弱了，他下不去手。况且，若荣家知她将严李两家都得罪了，那她就是个死人。

对，她太弱了。

若能再沉得住气些，起码还有他挡在严家前面。

罢了，抢官来永州，就当护她最后一程。将来如何，全看她本事。

严家与她之间，他只会选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