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罗跃进有些错愕地啊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芳草也懒得搭理他,回自己卧室静坐了一会然后又出门去买卤猪蹄,而且主动地为跃进带回了一瓶白酒,对丈夫的服侍比往日更好更殷勤。
等到晚上丈夫跃进上床歇息了以后芳草才把红木箱提溜回自己的卧室。
再次打开这口红木箱,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八年了。岁月的巨轮刀片一样早把自己分割得满脸沧桑,伤痕累累。但再次要打开面前的红色木箱的时候,芳草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无法言说的感情,忐忑、尴尬、期待、激动……,她真的无法说得清楚,她也不想去理清这乱麻一样的思绪。
几件旧衣服、发卡、手绘的结婚证都在,甚至是几本笔记本都还在,最底层是一张长约一尺、宽约三寸的硬纸片,上面以眉笔写着几个秀丽的大字:亡夫晴川之灵位。
芳草呆呆地看着揣在手里的灵牌,一时头脑一片空白,眼泪却不争气地一个劲地往外涌。
“晴川,你这死鬼,你可知道你已把我折磨了快十八年了,你真狠心哦,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让你缠绕我一生一世……”
“我就算还债,十八年了也还完了,你怎么就老是让我不得安生呢?”
……
芳草的思绪天马行空般的跳来跳去,一会儿回到自己豆蔻年纪的时候,自己情愫初开,一丝甜蜜充盈胸间;一会儿回到自己的大学年代与晴川相亲相爱的场景,是多么的温馨幸福;一会儿又回到大学即将毕业那至暗的半年岁月,钻心般的悲与痛捶打在着她的心脏,袭击着她的头脑,头与眼珠都欲裂开一般胀痛。而当思绪回到自己与丈夫成婚后的日子,芳草却开始撕扯起自己的头发,她最不愿回首的就是自己婚后的日子。“行尸走肉”,这是她对自己婚后日子的评价。她宁愿自己回到晴川死亡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她也不愿面对现在的生活。
她把手中的灵牌端正了,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灵牌上自己用眉笔写下的字迹,她竟然想从胡思乱想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她的思绪又开始变得清晰,不再凌乱不堪。她仔仔细细地回忆着自己从认识晴川到现在的人生经历,其实真正属于他们的岁月也就是大学四年,最多加上高考前相识的半年多时间,在自己40年的人生历程中,这五年也就八分之一的分量,但为什么就这样无法抹去?
是爱还是恨?芳草不愿回答自己。
此刻她只想逃离自己与晴川的关系,让他远离自己的生活,自己才能有一刻的安宁。
但她越是这样想,一些细小的片段又从记忆的最深处蹦跳出来,在她的眼晴晃动,在她的脑海里翻腾。
泪眼模糊中,她仿佛看到晴川在给自己朗诵写给自己的情诗时的神态:
……,你的指尖揉碎了我/你的秀发窒息了我的呼吸/浮沉的呼吸/让我在你的一泓泪水里浮沉/你渐行渐远/你渐沉渐弱/你摇摇将坠/我的灵魂被你的凝眸卷进漩涡/无力自救/你终会由一朵雪花变成一滴泪水/藏在我的眼角/看潮起潮落/那时我该能知道你的欢喜与悲愁
……
她也仿佛看见在大学校园的病房里自己对晴川示爱而晴川不解风情差点把自己气哭的场景,她甚至记起了一句古诗“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晴川、芳草,你看千年前诗人就将我俩的姻缘联系在一起?
她被自己的醒悟吓了一跳,此刻,芳草那原本强烈的对晴川的思念、牵挂瞬间变成了委屈、失望甚至是恨意;一股被欺骗、被抛弃的绝望瞬间弥漫了她的胸间,她不管不顾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撕扯着木箱里的破旧衣服,撕扯着手边的被褥,甚至丢弃了晴川的灵位,然后压抑地抽泣起来。
整个夜晚,她就这样在呆坐着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