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怪物与凡人

“好吧,” 彭塔叹了口气,把一绺黏糊糊的假头发从假眼前拨开。 我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所谓的 “头发” 和身体其他部分是同一种物质,所以她完全可以仅凭意志力移动它。当然,其实没必要这么做,毕竟她的 “眼睛” 根本看不见。这个动作可能还有其他一堆毫无意义的地方,但我还是经常看到彭塔做这种奇怪的事。

“终于回来了,” 玛格丽特抱怨道,“我都开始担心又得等上好几年了。”

“比起那血腥的触手造型,我确实更喜欢这毛茸茸的飞蛾女士造型,” 泽娜若有所思地说,“维塔看起来对现在的样子也很满意。”

“她开心就好。” 我嘟囔着,语气比我本意要强硬些。

“你没事吧,拉克?” 彭塔问道,“我知道你一直不太期待维塔回来。”

“那你呢?” 我反问她,“她把你复活的同一天,不就把你丢下去受折磨了吗?”

彭塔假装叹了口气,虽然她并不需要呼吸,这个动作毫无意义。

“我承认,在我死的这两年里,我们显然疏远了很多,” 她说,“但维塔兑现了她的承诺。她把我的族人复活成了不依赖寄生生存的个体。我觉得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就算曾经是,现在也不是了。但我不介意原谅她给我带来的痛苦。”

“呃,我得退出这个话题了,” 玛格丽特犹豫地说,“抱歉。我忍不住想插嘴为她辩护,我觉得你们不想听,所以…… 我想我还是去找她吧。嗯。抱歉。”

我咬紧牙关,什么也没说,因为我不想插嘴指出,玛格丽特甚至受不了有人侮辱她的 “主人”,这有多奇怪。这太可怕了。维塔触碰过的一切都很可怕,而现在她又回来了。

“再见,玛格丽特!” 泽娜向她挥手,接过话头,“玩得开心!”

“回头见,各位!” 这个由沃里佐虫骨骼构成的骷髅回应道,匆匆离开了。

我不耐烦地转动着剑,好歹还是向玛格丽特微笑点头示意。我很喜欢玛格丽特,所以看到她如此…… 嗯,明显被精神控制,真的很痛心。这感觉太不对劲了,但她坚称自己这样很开心,这感觉更不对劲了,但我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她呢,然后…… 就这样反复纠结。

“你们想不等她继续对练吗?” 我烦躁地问道。

“当然,” 泽娜耸耸肩,“彭塔,你呢?”

“我没意见,” 史莱姆耸耸肩,“不过没了她,我们会处于很大劣势。”

“轻松解决。嘿,本特利!快来,换你上场!”

“泽娜,发音要仔细点,” 彭塔责备道,“你得多练习。”

“呃,好吧。慢慢地,慢慢滴。好了,满意了吧?”

“很好,” 彭塔点点头,“你很快就不会再咬到舌头了。”

“唉,为了把自己变成一个辣妹怪物,我真是受尽了屈辱。” 泽娜叹道。

“你不是一直叫我别把自己叫做怪物吗?” 我问泽娜,“如果我不能这么说,你也不许这么说。”

“错!” 泽娜咧嘴一笑,露出锋利的白牙,“你不许这么说是因为你把它当侮辱性词汇。我可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用它来增强自我认同。我觉得当怪物超酷的,所以这完全不一样。”

“你真是太奇怪了。” 彭塔评价道,不过她面带微笑。

“我就是奇怪,而且我就喜欢这样!”

“我好像听到有人叫我名字?” 本特利说着,朝我们慢跑过来。

“本特利小熊!” 泽娜尖叫着,跳到他身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想帮我们揍拉克一顿吗?”

“…… 你是在问我想不想跟你们一起被拉克揍屁股吗?” 他问道。

“哎呀,你要是抱着这种态度,那我们肯定会被揍屁股的!” 泽娜假装噘嘴。

“没关系的,” 我向本特利保证,“我在附近备了些口粮,所以要是你想全力以赴也没问题。”

“我不太想,” 他回答,“我不喜欢像你和泽娜那样打斗。但要是她这么坚持,我想我可以帮忙。”

“这就对了,” 彭塔咧嘴笑道,“就像以前一样。准备好加速新陈代谢了吗?”

“如果你都不是那个给我施展那些法术的人,这可就不太像‘以前’了。”

“小细节!”

本特利叹了口气,转动肩膀,然后抬手朝天,一道闪电射向空中。片刻后,一把漆黑的镰刀在空中旋转着,落入他的手中,一条由骨头雕刻而成的链子从刀柄处蜿蜒而出,缠绕在本特利身上并收紧。

“抱抱!” 诺拉欢呼道,“怎么啦,本特利?”

“拉克说这次对练要全力以赴,” 他平淡地回答,“你要帮忙吗?”

“哦,当然要!” 诺拉用力点头,“这次我一定会打败你,小猫咪!”

我烦躁地动了动耳朵。我才不是 “小猫咪”。

“记住,诺拉,一次只能砍断一条肢体,” 我责备道,“如果你砍断了肢体,就算你赢。别再继续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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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知道啦,” 镰刀回应道,不耐烦地挥舞着刀刃,“听着,就那一次,好吗?而且我得辩解一下,你就算断了条肢体也不会就倒下。我怎么知道会这样?”

“狡辩可不会让你显得好点,血腥女。” 泽娜戳了戳她。

“不管怎样,因为你们其他人可受不了我能造成的那种伤势,所以只要被我干净利落地击中,就得出局,明白吗?” 我强调道。

“我只是不同意你对‘干净利落地击中’的定义,” 彭塔抗议道,“你从来没对我造成过什么明显伤害。”

“我把你切成两半了!”

“没错,但那对我来说并没有造成什么明显伤害。别跟不上节奏啊。”

我呻吟了一声。

“你们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

“因为我们实际上打不过你,所以尽可能多争取一些小胜利,对我们的士气很重要。” 泽娜开心地回答,“我们到底开始不开始啊?规则我们都清楚。”

“好吧。” 我嘟囔着,决定先为自己争取一个 “小胜利”,“开始。”

没等他们有机会反应,我就用下臂朝泽娜和本特利射出蛛丝,然后截断蛛丝,把另一端甩到附近的树上固定住,接着径直冲向彭塔。这些对练很有趣,因为充满了身体对抗,而且对我们所有人都很有帮助。好吧,我想对本特利和诺拉来说可能不算,他们只是来让其他人有更多胜算的。彭塔的身体一直在增重,她正在尝试以一种独特的施法方式,在战斗场景中更快地施展法术,这种方式是她根据自己的身体特点开发出来的。她可不是在开玩笑,被切成两半对她毫无伤害;把她切成两半完全是徒劳的,因为她可以毫无损伤地重新吸收被切断的身体部分,包括残留在其中的那一丝灵魂。不过考虑到奥佐伊德是通过分裂繁殖的,我猜她这么做可以说是吃掉了自己的 “孩子”,但既然她自己都不在意,我也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毕竟从她身上切下来的部分又没有思考能力。当然,泽娜也需要不断适应她新身体的变化,对练对她来说是很好的方式。玛格丽特只是想学怎么战斗,因为在我向她发出邀请之前,她毫无这方面的经验。

而我从对练中得到的,差不多就是所有这些收获的综合。诺拉迅速转身,在蛛丝缠住他们之前把它砍断,但我事先预料到了这一点,把蛛丝弄得格外黏,结果蛛丝缠住了她的链子,拖慢了她的速度。泽娜尖叫着,被我的蛛丝绊倒,手脚乱舞,但她还是朝我射出一股高压水柱,我用盾牌挡住了。毕竟,我像往常一样带着圣殿骑士武器,虽然我不再穿铠甲了。铠甲太束缚行动,而且我也没必要再像人类那样战斗。我进行对练的原因很简单:我在开发自己的战斗风格。一种能充分利用我所有能力的风格,一种将圣殿骑士有条不紊的防御风格,与我与生俱来的残忍、高速的野蛮风格相结合的风格。在战斗中仅凭本能,会让我变成一头不受控制的野兽,虽然有效但效率不高。然而,使用为双臂且没有天然武器、即便通过魔法增强也远远比不上我速度的人类设计的剑术,效率更低。我必须弄清楚我所学的技巧为什么有效,并将它们应用到完全不同的情境中,在此过程中创造出新的东西。依赖我沃里佐虫的体质,毫无顾忌地承受伤害然后恢复,这很愚蠢,但在必要时忽视我有这种能力同样愚蠢。这关乎平衡,关乎判断,而且在很久之后,我第一次意识到这关乎让自己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杰利萨让我许下了承诺,我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了。

本特利几乎是瞬间介入,挡住了我对彭塔的攻击,而彭塔似乎预料到了我的偷袭战术,提前准备好了战斗增强法术。本特利力量增强且手持诺拉,他无疑是目前最危险的对手。…… 这意味着我至少现在应该先无视他。拥有速度优势的好处在于,我可以布置战场,按自己的意愿展开战斗。既然本特利在保护彭塔,我便将爪子深深扎进土里,猛地改变方向,转而冲向泽娜。更多的水从她的角中喷出,朝我射来,但我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前进方向,让水柱从我身边掠过。她来不及迅速改变水流方向来…… 啊,好痛!

一道闪光和灼烧感瞬间传遍我的全身,让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太傻了。泽娜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本特利!电流顺着水流传导,而我成了电流通往地面的捷径。我忍不住怒吼一声,努力对抗着身体的痉挛,烧焦的肌肤因剧烈的能量而颤抖,我竭尽全力展开反击。然而,在我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情况下,泽娜强化后的身体足以跟上我的动作,我没能迅速击中她,这样的挣扎显得有些徒劳。于是我抽身撤退。

这很有趣。上一个蜂巢岩之夜,我还和这里的大多数人并肩作战,抵御一场全面入侵。在这样一个充满创伤的时期,我却只是和盟友们随意地进行对练,这似乎不太说得通,但显然,身处森林中的一个小镇,最大的好处之一就是蜂巢岩甚至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他们不会同时攻击整个岛屿,而是会选择战略要地投放兵力,而我们…… 显然不在他们的目标范围内。之前有过一些紧张气氛,也做了些准备,但…… 嗯,说到底,我们有维苏威女士在这里。我们有阿尔特丽克斯。我们还有一支不死军团。蜂巢岩其实并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问题。而现在,显然,最后一次蜂巢岩入侵已经到来,而入侵者正是维塔本人。这…… 大概、理论上、希望不是什么坏事吧,我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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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要赢得这场对练。

我深吸一口气,将魔力引入灵魂边缘,用下半身的手开始施法,然后再次冲向我的朋友们。玛格丽特的 “养母” 西奥多拉,在看到本特利的天赋时,可是兴奋不已。显然,这属于一个尚未被知晓的魔法流派,操控着一种我们还不理解的力量。事实上,她唯一一次见到类似的能力,是在梅利克的天赋中,不过我现在实在没心思去细想,在得知维塔杀了梅利克后,她似乎经历了些什么。关键是,她研究出了这个未知魔法流派的几个法术,而以我的能力,学习这些法术并不困难。她把这种力量称为 “电磁学”。很有趣的东西。

本特利能产生巨大的能量,但他很难控制能量的方向。泽娜弥补了他的这个弱点,但恰当的法术技巧可以胜过她用来引导闪电的任何水溶液。我将电流引开,穿过水幕,终于干净利落地击中了泽娜,让她暂时退出战斗。我挡开了诺拉的几次攻击,小心翼翼地只触碰她的刀面,然后佯装进攻彭塔。本特利移动过来保护彭塔时,我抢先出击,将他也踢出了战斗,没过多久又击中了彭塔。严格来说,诺拉还没有被击中,但对练规则规定,当她是最后一个还在战斗的人时,就算输。所以…… 我赢了。还不错,但如果我没那么分心的话,可能会更快结束战斗。

“这样对你真的有帮助吗,拉克?” 本特利呻吟着,揉着胸口,我刚刚大概在那里给他留下了一块难看的淤青。

我眨了眨眼。

“我…… 当然有帮助,” 我向他保证,“嗯…… 把这想象成我专属的训练方式吧?对我来说,重复做同一件事并不能让我变得更好,那只是我的常态。我只有每次都做些稍有不同的事,找出哪些地方有效、哪些地方无效,才能有所进步。我需要…… 变量,我猜维苏威女士会这么称呼它们。”

“好吧。” 他叹了口气,这让我胸口涌起一阵感同身受的疼痛。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一直很忧郁,而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我为此感到很愧疚。

“呃,是啊,我知道刚才我还挺兴奋的,但我现在完全没法集中注意力。” 泽娜叹了口气,躺在草地上,“我是说,维塔回来了,而且她现在变成了某种飞蛾女士。这太疯狂了。”

“维塔回来了!?” 诺拉尖叫着,飘到空中,“哦,天哪!哦,老天!我…… 我得…… 她在哪儿!?”

“她往那边去了。” 泽娜指了指。

“我…… 我走了!” 诺拉叫道,朝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我咬紧牙关,不去理会,但本特利却带着痛苦的表情看着她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