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尽染当下却要将元瑶这层身份抛开,楚帝也不知他打的是甚主意,负手在殿中来回踱步几趟,思虑良久,方才平静地问道,“揽月楼一事,心中可有数?”
“元瑶皆将所见所闻告知予我。”
楚帝冷哼一声,手指点了点林尽染,微眯着双眼,怒其不争地呵斥道,“现下你还想为她添些功劳?”
林尽染躬身一拜,神色惶然地回道,“陛下冤枉,的确是元瑶坦诚交代。在江宁的揽月楼中,发现有第三册账簿,想来长安的应也是如此。”
“此事江宁郡丞在奏本中已说起。”
楚帝侧过身去,似是幽幽地望着这座灯火辉煌的宫城。长叹一声后,又稍稍抬了抬下颌,极目远眺,今日是月初,朔月当空,又有繁星点点,更显得九霄高远深邃。这番情境下,倒更易使心静平和。
“纳元瑶一事,朕可以帮你。”楚帝望着夜空,语音幽幽,恰似是无意间提起。
林尽染闻言一怔,杨湜绾一事已显而易见,如何处置皆交由李家决定,若要杀,那道密旨便可明晃晃的示众;可依眼前所议,楚帝似是更关心如何安顿元瑶,方才所言似是得要做些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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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金口玉言,染之自是无有不依。”
楚帝倏然转过身来,揶揄道,“那放元瑶回南海,你可愿意?”
“陛下金口玉言!”林尽染拱手一拜,遂用此话搪塞回去。
可在一旁的孙莲英听来,这与顶撞又有何异,当下只顾着在一旁嘴唇嗫嚅着,即便是有心提醒,也不敢在陛下面前有多的小动作。
早就料到林尽染不愿放下,楚帝淡淡一笑,“揽月楼之事,你既已知晓,那便替朕分忧罢。”
这句替朕分忧可谓是份量极重,林尽染细细想来,揽月楼可有何秘辛?贿赂百官、官员互贿、买卖人口、科考舞弊···这桩桩件件,利益牵涉甚广,哪一条单拿出来不是重罪?仅当下知晓的贵人便有任来风和二皇子,若还有其他势力,以何筹码与其对抗?
林尽染略有些沮丧地回道,“陛下,染之是何斤两,心中有数。”
“仅是这般便要退缩?”楚帝语音中似是颇为不屑,稍抬下颌,眼神中多了一丝漠视。
缄默良久,楚帝似是有些不耐烦,旋即说道,“也罢,既是如此,元瑶之事你自己想法子。”
“可他毕竟是陛下的儿子···陛下也要下此狠手吗?”林尽染垂下脑袋,不敢直视这位皇帝的眼神,生怕会看到些不该看到的心思。
楚帝倏然脸色一肃,眼睛眯得如细缝般狭长,思虑良久方沉声道,“出了宫城,朕可与其父子相称,但在偌大的皇宫内,只有君臣,无人可例外。”
林尽染浑身一颤,现下思绪纷乱,楚帝方才所言已验明那句‘自古君王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心中不由地有些苦涩,拱手回道,“容臣再考虑一阵子。”
“时日无多,要快啊!”楚帝再次提醒道。
“若无他事,微臣先行告退。”
林尽染得了楚帝点头,说罢便要离去,可刚踏出文英殿,便听闻楚帝唤道,“染之!”
林尽染身形一顿,旋即止步,却未曾转过身去,兴许是猜到这位皇帝也并未会转身。
“莫要荒废这清闲日子。御史台的治书侍御史之位尚缺,不日旨意便会下达林府。”
楚帝此举显得甚是仓促,明明还未应下,却已腾出御史台的职位,似是已料定自己会应下此事,林尽染如是想到。
可眼下也不容他多想,当即转过身去作揖道,“微臣告退。”遂消失在暮色苍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