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着聊着,太夫人才发觉有外人在,迟疑道,“远儿,这位是?”
李代远这才想起来,有些歉意道,“染之勿怪,两三年未见母亲,一扯起家常倒是忘了。母亲,这是林尽染林染之,长安城里传闻擒获突厥王子的正是这位林小友。”
“小子林尽染拜见太夫人。”林尽染拱手长揖,行了大礼。
太夫人见状险些都要站起身来,只是委实年迈,赶紧招呼着李代远将林尽染扶起。
“好孩子,快快起身,快快起身。老身虽处深院,却也听闻染之的英勇。能于突厥贼子手中,生擒突厥王子,当真是少年英雄。快坐快坐。”太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尽染,身高六尺有余,身形俊朗,与自家孙女倒是般配···
“祖母,染之还为您准备了礼物。”说着李时安便将手中的小匣子呈给太夫人。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太夫人的笑意浮上眉眼,还是佯装有些嗔怪道,“老身都已是半截入土的人,染之往后看望老身也不必带着礼物,能和时安常来看望老身,吾便甚是欢喜了。这礼物还是送给时··”
话音未落,“啪嗒!”
太夫人手中的木匣子掉落在地上,倏然老泪纵横,双手颤颤巍巍地捧着玉佩,嘴唇嗫嚅着,好半晌才说了句,“找···找着了,这玉佩终究回到了我李家。”
“母亲,这是?”李代远见状慌忙起了身,瞪大了双眼,端详着太夫人手中的玉佩,迟疑道,“这是父亲的···”
太夫人长舒一口气,颔首道,“当年你父亲身故后,并未找到此信物,这才有了后来同族争权之事。想来是你父当年落马后意外掉落,被突厥贼子清场所拾。”
太夫人正了正衣容,右手持杖,缓缓踱到林尽染身前,正欲行大礼。
林尽染见状,有些惶恐,“太夫人这是做什么,真是折煞染之了。”
“染之替我李家寻回信物,理应受老身一拜。”
“太夫人言重了。”
林尽染赶紧给李时安使了使眼色,二人将太夫人扶着坐到正位上,接着说道,“擒获突厥王子时,我只见他身上挂着这个玉佩,便想着取下作为信物,将来好要挟突厥贼子。未曾想竟原是李家的,这也算是物归原主。”
“老身也未曾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李家信物。”太夫人似是忆起往事,可未等片刻转而问道,“染之可有婚配?”
“未曾?”林尽染下意识的回道。
话毕,不出林尽染所料,太夫人的下一句话便是,“那你与时安的婚事就此定了罢,老身同意了。”
林尽染满脸问号,入将军府来,李代远就表现过同意自己与李时安的婚事,今天李老夫人也表态同意,连李时安貌似也因昨日的一篇《洛神赋》也有些好感,莫非我林尽染今日就要被包办婚姻了咩?
李时安顿时红了脸,含羞道,“祖母~我···我···”
可终究是半日都未曾憋出一句话。
“那今日远儿带着时安和染之来做什么?”
太夫人原以为今日李代远带林尽染和李时安过来问安,是想让自己这个做祖母的谈谈这桩婚事的看法。林尽染应是弱冠年华,孙女李时安也已是碧玉之年,二人看着也登对。
“如此便定了吧。远儿看中的儿郎必是人中龙凤,老身已有耄耋,心中唯一记挂的,染之也帮老身实现了。老身哪怕是现在两眼一闭,也了无牵挂。”
“母亲可万万不能这么说。”
“是啊,祖母。您身体还康健着呢。”
太夫人心情大好,不禁打趣道,“老身还想看看时安的孩子呢,且宽心罢。”
“祖母~”李时安有些撒娇道。
“来来来,陪老身用朝食。”
食讫,李老将军因楚帝传召,便匆匆入宫,林尽染与李时安与太夫人闲谈一会儿,便也去了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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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之勿怪,祖母今日委实是欢喜极了。”李时安俏脸飞上一抹红晕,心中竟有些期待。
李时安常年待在府中,自记事以来,父亲和哥哥常年征战北境,在府中的日子屈指可数。自大哥大嫂一家遭逢变故,府中只剩下祖母、二嫂与侄祖应,幼时还有先生教诲,及笄后因礼制,也不过是与长安城中几名大臣之女有些往来。因此李时安自小性情清淡高冷、孤僻寡言,朋友也甚少。
昨夜林尽染脱口而出的文章,让这朵雪莲悄然盛放,毕竟又有哪位少女不怀春呢。
林尽染闻言,调笑道,“太夫人高兴,我们做晚辈的自然也高兴。常言道‘笑一笑十年少’,太夫人这可是又年轻了十岁呢。”
李时安闻言也是心情大好,捂嘴轻笑,娇嗔道,“贫嘴。”
“时辰尚早,父亲说陛下于麟德殿设宴,论功行赏。倘若酉时开宴,染之当申时入宫即可。若染之不嫌弃,时安可为君抚琴,亦或是陪染之手谈几局。”
“时安不入宫吗?”
李时安摇了摇头,耐心解释,“按礼制,此类宫宴时安并无资格参加。父亲在家时,会携时安参加允许携带官眷的宴会。”
结合李代远常年不在京,以及宫宴、庆典、仪式、聚会的限制,那李时安岂不是一直待在这高门大院里?
林尽染顿生怜惜之心,柔声问道,“时安,你自小便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世界吗?”
李时安缓缓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轻声回道,“父亲和二哥常年在外征战,家中有二嫂嫂相伴,后来还有侄儿祖应,时安倒并不孤单。每年都有一些诗会雅集、赏花聚会,时安也会去,只不过少了些。父亲对时安甚是宽容,昨日我方能偷摸去酣醑阁看···”
“酣醑阁?看什么。”
“没,没什么···”李时安侧过身去,显得有些慌乱,不敢看林尽染。
“昨日?你是说李叔归京,你去了酣醑阁?”
李时安更觉是被踩中小尾巴一样,耳根一热。
林尽染见状却也不好再打趣,便询问,“今日闲来无事。既时安可外出,不如去好好看看这长安城?”
李时安闻言显得有些局促。依礼法,女子不得随意外出,昨日还可借口说是典庆仪式,平日里若是要出门,皆会有其他官眷女子或是二嫂嫂陪同,倘若是夫君陪同出去也并无不可,但二人终究是没有成亲的···
李时安轻咬朱唇,似是下了什么决定,含羞道,“那,染之,等我片刻···”
林尽染并不知楚国女子出门竟还有如此多的规矩,只憨憨回了一声,“好,时安请便。”
不多时,李时安便换了一身斗篷,脸上多蒙了一层轻纱,平添了一些朦胧美。
林尽染不禁感叹,李时安真如画中走出的洛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