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时淮把头侧向一边,时不时嗯一声,连呼吸都透露着一股子敷衍的味道,而六道骸仍旧光明正大地观察着他,脸上完全没有问题被堵回来的郁闷。
“好无聊。”
城岛犬移开视线,仰头看着同样低下头的柿本千种。
“骸大人还要问到什么时候?那个小鬼根本就连嘴都懒得张吧?”
他都快看不下去了。
就在城岛犬思考着要不要用武力帮六道骸撕开时淮那张打太极的嘴时,忽然听见头顶的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别做多余事。”柿本千种轻声说道,“骸大人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打得过时淮,就凭六道骸刚才愿意拉住时淮这一点,足以看出时淮目前的价值。
也许是出于某段相似的经历,他们在看到时淮的第一眼,就能感受到来自时淮身上的气味。
和从前实验室里被肮脏药物浸透的孩子们一样的气味。
时淮和那群孩子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眼神尚未死去,这一点倒是和他们两个一样。
在柿本千种看来,六道骸之所以会对时淮感兴趣,无非是在好奇时淮是如何“活”过来的,又或者说,好奇能让他在经历过地狱般的景象后仍然不肯死去的理由。
就像之前好奇他们能走多远一样,任由他们追随。
其实这很简单,在时淮濒死之时,那个能让他放下底线和防备的人或许有过什么不经意的举动,刚好触动了那颗枯竭的心脏,刚好拯救了什么。
城岛犬和柿本千种就那么安静地望着靠在窗边的六道骸,疯狂与死寂的两双眼中,仿佛有蛛丝吊着点点星火。
六道骸的身影也曾猝不及防地触动过他们。
而作为触动他人的一方,恐怕很难去理解被触动者那近乎疯狂的执拗。
好在这位每天把虚假挂在嘴边的人,或许永远无法拒绝一颗赤裸的真心。
虽然嘴上说着被丢弃也无所谓,但他们在决定追随时,何尝不是看准了六道骸不会主动抛下他们?
六道骸不会舍弃他们,哪怕说的话再如何决绝,也永远不会舍弃他们。
他们也永远不会背叛六道骸。
所以,被他人触动的时淮也永远无法成为六道骸的手下。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时淮的视线若有所思地扫过柿本千种那张仿佛瘫痪般从未展露过任何表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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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他之前对你说了什么……”时淮放下整理衣领的手,忽而朝六道骸低笑一声,“都为谎言。”
他没去看柿本千种后续僵硬的身躯,而是百般无聊地低头看向地面。
这只是对随意窥伺他内心者的一点小小的回礼。
额前不曾修理的发丝垂落,将独特的眼瞳拢入怀中。
六道骸同样没有看向沙发那边,只是眯眼笑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鉴别谎言与真实的?”
毫不在意地模样仿佛真的只是把追随自己多年的手下当做可有可无的累赘。
与之相反,六道骸光明正大观察的视线几乎从未离开过时淮。
然而,对他人视线格外敏感的时淮像是突然没了知觉。
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不动,在窗前站了许久。
就在六道骸怀疑他是不是又开始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时,时淮忽然吐出一句:“现在分辨不了了。”
“哦?”六道骸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笑着调侃道:“所以我现在说什么你就会信什么吗?”
时淮轻笑一声:“一般这种时候,你说什么我都不听。”
“还是说……”他微微抬头,露出的半个瞳孔中忽然浮现出同样有着奇异瞳色的身影,“你很享受我偶尔给予你的注视?”
乖~狗~狗~
这三个字时淮并没有发音,只是用唇语缓慢的、一字一顿地念着,这样反而让看清楚他说了什么的三人愈发感觉到他的恶劣。
柿本千种条件反射般拽住城岛犬的后衣领,顺便将他欲往嘴里塞的齿模通通没收。
深深看了一眼时淮后,柿本千种朝六道骸示意了一声,拎着骂骂咧咧的城岛犬离开房间。
而自始至终,时淮与六道骸都不曾看向离开的两人。
饶是六道骸早已被垃圾话熏陶得刀枪不入,在回想起时淮那一套身体力行的“驯服”行为之后,眼底的温柔还是有一瞬被无底的深渊所替代。
这些隐晦的变化全部被那只半露的暗金色瞳孔所映照。
六道骸第一时间感到的居然不是冒犯,而是对这诡谲画面的赞美。
“真美啊,”依旧是那副假意温柔的模样,“被诅咒的眼睛。”
说的不知是自己看到的那一只,还是对方眼底映照出的那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