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族长把手里的“一扫光”放下来,拱手施礼,直截了当地说,请问道士,现在的稻田里怎么比过去的虫害严重得多,前不久我家畈里几块田打了几瓶“滴滴喂”(农药),稻飞虱没有杀死,今天我只好买“一扫光”来处理。且将放在脚边的“一扫光”农药瓶轻踢了一下。
道士说,这个问题你应该清楚。现在生态失去平衡,虫害特别多。马族长说,你这么笼统地讲,我还是不懂。道士用手摸一摸高耸在头上的发髻,想一想说,你不懂,我打个比方解释给你听吧,你是哪里人?
我是本地马家庄人。马族长回答时,有点失望,心想:我堂堂马族长在庄上挺有名望的他还不知道。
那就好说了。你知道一个叫马六的人把马家庄那株古槐树锯倒的事吗?道士这么一讲,马族长说,怎么不知道?锯树之前,我还劝过马六,叫他不要锯那株古槐树,可是他不听。
马族长,我错了。突然,马六不知从哪儿飙出来,扯一扯马族长穿在身上的蓝衬衫下摆。马族长战栗着让了一下,一股腥臭的气味令他作呕,那当然是从马六的左腿烂臁疮里散发出来的,他本能地捂着鼻子,很恶心地瞅了马六一眼。
这么热的天,马六穿的还是一条挺厚的夹裤,只是把裤口卷到了膝盖之上,以散热解凉,那是去年底村里作为救济困难户的慰问品给他的。这样那块凸显在左腿上的烂臁疮就更加打眼,还有一群绿头苍蝇像追星族一样追逐着它,时而有几只贪婪地趴在上面不肯下来,时而有几只带着强烈的欲望绕着它盘旋。这是挺恶心的,谁见了都会躲开,看了一眼还会后悔。
道士扬起脸,不看马六,眼望着天空说,你来了正好。
马六笑道,臭道士,你有什么说的?马族长使了一个眼色,想压住马六,让他对道士说话放尊重些,马六并未意会,一只手叉腰,还是那股傲慢劲;一只手伸到左腿那边不停地驱赶绕着那块臁疮低徊或叮咬的绿头苍蝇。他这一驱赶,趴在上面的绿头苍蝇都不太情愿地飞开了,而那块烂臁疮就更彻底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只见那腐肉里还拱动着一只只米粒大的蛆虫,比乡间茅厕里的还要肥胖。
道士瞥了一眼,回味着马六刚才说过的话仰起脖子哈哈大笑,之后说,真正臭的不是道士,是你腿上的那些蛆虫。
难怪那么做气味。马族长本来清楚,却恍然大悟似地讲。这时,头顶上太阳曝晒,他退到一栋楼房下的阴影里,见道士、马六也跟着过来了。
哦,你笑话我呀!你讨厌我呀!马六瞅着道士直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