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思忖皇家苦争斗

“皇上这是,不介意安大人的事儿了?”从延禧宫出来,苏培盛小心翼翼地扶着胤禛上肩舆。

胤禛斜睨了苏培盛一眼,苏培盛心中一凛,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低下了头。一边又腹诽着,今儿皇上的表情看起来不错,按之前的经验来说他是希望自己说这句话的啊。

胤禛坐稳,闭眼转着手中的翡翠珠串,抬轿的太监走了二十余步后,方才开了口:“后宅里的事情谁说的清,哪怕是朕,这后宫里何时又清净过。若安比槐的妾室不是冤死,那就是有人想要谋害皇嗣,兴风作浪。但现下这人证已经咬舌自尽,死无对证的,就算是查也是无从查起。万一那女子真是被人害死,无凭无据的,凭她红口白牙的几句,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安比槐最多是个治家不严,更怪不到玉贵人头上。”

听胤禛这么说,苏培盛终于把七上八下的心重新放到了肚子里。同时他也暗暗记下,延禧宫的这一位别看现在只是个贵人,以后前途怕是不可限量,可得小心伺候着。

苏培盛暗中默默“啧”了一声,甩了甩拂尘抬头跟上了肩舆。

见胤禛出了门,黛玉连忙唤紫鹃去小厨房把林秀找来,自己抓着手绢儿在房间踱步了一圈,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

“容儿,怎么了?”见林秀进了门,黛玉忙迎了上来,抓住林秀的手,引着她到窗边的榻上坐下。迎着光,黛玉见林秀肩上仍有一点白白的糯米粉,伸手帮她拍了一拍。然后她使了个眼神,紫鹃会意,带着所有人出了殿带上了门。

“娘,待你回家以后,定得好好教导凌壑了。”

见黛玉语气神情如此严肃,林秀不由有些疑惑:“容儿,之前咱们不就讨论过这件事。既然凌壑现在是你的嫡亲弟弟,为娘自然会好好教导他。”

“娘,现在这已经是咱们安家举足轻重的大事了。”黛玉顿了顿,“皇上今日说,四阿哥在校场遇到危险,是凌壑冲上去护了他,因而四阿哥想要选他当伴读。若是皇上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应该也不会主动问我是否愿意。既然皇上开了口,那就是皇上把这件事入了心。不管皇上最后作何选择,凌壑都是曾入了皇上和四阿哥眼的人。虽说四阿哥常年在圆明园住着,并不得宠,但怎么说也是一位正经皇子。皇上子嗣单薄,只要四阿哥没有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以后至少是个富贵王爷。皇上……该是想给皇子们培植羽翼了。”

听黛玉说了这么一大段,林秀有些一愣一愣的。她原本就是个苏州的绣娘,虽说出入过不少达官贵人的家里,却也只是在后宅,并未见过多大的场面。而安比槐又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当官后她在后宅又失了势,因而对朝堂之事自然是一无所知。

黛玉见到林秀一知半解的神情,也明白了过来,知道她说的太多了。她垂首略想了想,斟酌着组织了一下语言,重新开了口。

“娘,你只要知道,过去凌壑肩负的我和你,连带着安家的未来。若是他不出息,也最多就是咱们家没了出路。可现在他肩上可能要放上大清的未来了。”

“大……大清的未来?”林秀捏紧了手中的手帕,扯了一道苦笑出来,“容儿,有那么严重吗,只是四阿哥想选个伴读而已。”

黛玉伸手轻按住了林秀的嘴唇:“娘,以后这话可不能在外面说。具体的一些门道,女儿不能和你细说,知道了太多对你和凌壑也不好。你就答应女儿,若是最后你和凌壑回了松阳,一定要找最好的老师和谙达,万不能学了我爹那样那样钻营的性子。”

望着黛玉眼神中的坚定,林秀有些散漫的眼神也渐渐聚焦了起来。也是,若是她没有这点子心性,当初也不能靠着一手绣活就能攒下足够的钱给安比槐买官。她握住黛玉素白纤细的手指:“容儿,你放心。娘虽然没有那么多见识,但是你这么说了,娘拼尽全力也会去做。”

“娘。”黛玉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没有说些别的什么话,只是把头放到了林秀的肩上。感受着林秀的手在自己的后背上轻轻拍着,刚才紧绷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可脑中却是一刻不停地想着现下的局势。

做皇子的哈哈珠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可确实是有一步登天的机遇。你看先帝的哈哈珠子曹寅,年少伴君,官拜正三品通政使司通政使,负责管理江宁织造、巡视两淮盐漕。他连续五次承办了先帝的南巡接驾大典,所受的信任与器重不知超出其他地方官员多少倍。就连他逝世以后,就任期间欠下巨额的亏空都是先帝想办法补上的。

但若是跟了个不好的皇子,挨打责骂还都是轻的,有时候不得不出来为了皇子顶罪,锒铛入狱。

现下凌壑连带着安家,就被四阿哥连带的一句话带到了悬崖边上。若是他当上了四阿哥的伴读,就是直接卷进了皇权斗争的巨大漩涡。先帝九子夺嫡何其惨烈,就算四阿哥没有这个心,可黛玉这儿还有个六阿哥,也是逃不出去的。若是他没有当上伴读,而后也未成为大清的储备人才,那么皇上议储时,这件事情只怕会被有心之人混淆成四阿哥识人不清,没有远见。连带着六阿哥有这样的舅舅,也难逃非议。除非皇上完全没有立四阿哥和六阿哥的心,不然就只能杀了他以绝后患。

要么跌落悬崖,粉身碎骨。要么就得拼了命地乘风而过,鲤跃龙门。

想到这儿,不知为什么,黛玉突然觉得身心俱疲。本以为自己重来一世,本本分分守护好家人就以足够,究竟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这还没开始战斗,自己竟然就累了,黛玉自嘲地笑了笑,在林秀的脖颈处蹭了蹭。闻着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