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都散了,回去想一想守城的方略,改日再议吧。”
方重勇的视线从在场每个人脸上扫过,特别是太原府的本地官员,有些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自觉的低下头。
这些人不知道现在是应该站出来表忠心呢,还是不当出头鸟,回去揣摩揣摩方重勇这番话的用意如何。
等众人都散去后,颜真卿这才微微皱眉,对方重勇询问道:“方节帅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呢?站在太原府本地官员的立场看,从贼对他们来说,也未尝不是……”
他都不想继续说下去了,方重勇刚才简直就是在鼓励那些人投靠皇甫惟明。
“大浪淘沙,现在意志不坚定的离开了,剩下的都是愿意与太原城共存亡的。
有些人就是留不住,与其强迫他们在太原城内日夜惴惴不安,倒不如放他们离去。
他们安心,我们也安心。”
方重勇长叹一声说道。
“唉,国有国法,现在是危难之时,岂可如此啊……”
颜真卿无奈摇头。
可以想象,大概现在就有官员要离开太原城了。他之前可是下了死命令,有人胆敢无故离开太原,杀全家!
没想到方重勇一来,就开了个大口子。
颜真卿认为,身为朝廷的官员,拿着朝廷的俸禄,为国尽忠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很显然,方重勇并不这么认为,他的想法更加现实一些。
在胜负未明的情况下,谁是“官兵”谁是“反贼”,那还不一定呢!
方重勇可不指望所有人都能“为国尽忠”!
“太原城太大了,守是守不住的。
不能死守,一定要想办法。”
方重勇沉声说道。
他这些“正确的废话”,颜真卿不想评价了。这位已然年过五旬的老文人,耐着性子询问道:“想什么办法呢?”
“一个字,拖!”
方重勇伸出一根手指说道。
就这?
方重勇一句话把颜真卿给整糊涂了,他下意识的反问道:“拖?要如何拖呢?”
“这个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过几日再议吧,某还有些事情没想明白。”
方重勇站起身,朝衙门外面走去。
此时晋中大地已经春暖花开,阳光和煦,空气芬芳,鸟儿鸣叫,随处都能看到树木吐出嫩芽。
又是一年春耕的时节,只可惜太原城的百姓都无法出城劳作,今年春耕大概是废了。
那么可以预见的是,今年秋冬的军粮,大概很难筹集。
至于河东道的百姓就更别提了,没有春耕就没有秋收,到时候难道人吃人?
战乱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身不由己。
“兴亡百姓苦啊。”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一波战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划上句号。
方重勇离开府衙,召集几个亲信和一帮亲兵,来到太原中城的渡口。从这里上船,可以直接从城内穿过水闸,沿着汾水离开太原城。
众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可罗雀的栈桥边上,等着有人携家带口的逃离太原。
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何昌期对方重勇抱拳行礼问道:“节帅,等会有人来,我们是不是收而杀之?”
“不不不,放他们离去便好,不要妄造杀孽。”
方重勇轻轻摆手,很是随意的模样,似乎并不在乎那些墙头草往哪边倒。
等啊等啊,一直等了大半个时辰,众人才看到有一群人携家带口的往这边过来,看他们的样子,显然都是商量好了的。
方重勇注意到有个人似乎很眼熟的模样,走近了才发现,此人居然是王维!
王维此刻的官可不小,已经做到太原尹了!是太原城管理民政的一把手!
本来,他做官是不可能来太原的。但因为长安政局纷乱,玉真公主又比较照顾王维,于是让他回到离自己老家很近的太原城为官。
王维祖籍河东蒲州,蒲州距离太原并不算很远,回家探亲也很方便。
没想到,王维居然要跑路!
“王府尹,你这一去,将来想再复起为官,可就是难上加难了啊。”
方重勇发现王维孑然一身,连个子侄都没有。而他身后那些人好像都各自有伴,跟他并不是一路人,所以面露疑惑劝说道。
“方节帅高义,王某现在只想回蒲州老家,隐居田园,如此而已。
至于战乱平息后如何,也不怕节帅笑话,某已经厌倦了官场倾轧,这官不当也罢。
还请节帅高抬贵手。”
已经年近六旬的王维,头发胡须早已花白,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看上去都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此刻他身上已经没有穿官服,而是套着一件粗麻布的袍子,显得相当落魄。
王维身后一众官员,基本上都是太原府本地官员。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想离开太原逃难,只是之前被颜真卿的禁令吓得不敢动弹。
今日惊闻方重勇居然“网开一面”,这些人便携家带口的前往城中渡口。
这一去,基本上就是跟仕途说永别了。当然了,他们若是跑皇甫惟明那边,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千人千面,各人心中的打算都各有不同,方重勇也无从辨别。
“诸位,漕船在本节帅身后,上船后,船夫会送你们到雀鼠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