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黄岑却仗着黄家本地权势,把县内的捕役、快手完全当成自家私兵奴仆,供他差遣压榨,鱼肉乡里,横行无忌。
黄家起码有一半的田产,都是他炮制种种冤假错案,巧取豪夺、威逼利诱抢来的。
因此县尉黄岑,在黄柳县反而比县丞更有权势,与县令分庭抗礼。
最后一个,就是这位县丞曹蛰的派系了。
为什么叫干活派?
主要就是因为,县令、县尉二人都不大干活,所有的活,都紧着他这一派来干。
也没办法。
县令柳明峰书香世家,整日里忙着钻营交际、谋求更进一步,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不待在黄柳县。
总不能指望一个大老爷纡尊降贵,给黔首贱民服务吧?
而县尉黄岑,他不搞破坏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指望他干活,更是不可能。
但一县之内总有各种杂务,总要有人来干,于是县丞曹蛰便“挺身而出”,成了这唯一干活的第三派。
因而,这第三派的实力其实最弱,在前两派前面,也相当没有底气。
据说曹蛰年轻时候,也曾是一员干吏,处政断事雷厉风行,颇有几分贤名。
奈何唐末时政场黑暗,再贤明的能人,没点关系背景,后台资源什么的,也根本升不上去。
曹蛰也就在九品的县丞位置上一路蹉跎,磋磨了心智和激情。
如今的曹蛰,已彻头彻尾变成一个见钱眼开的老油子,这也是宋阳把钱送到他这里,谋求一个官面身份的原因之一。
身为“干活派”,这个点,曹蛰肯定在县衙中。
宋阳越过两侧石狮,上了台阶,咚咚咚敲响县衙大门
——这个点,县衙大门本该敞开。
刻意关闭的意思便是,无事莫上门,有事最好也别来。
连敲数下,才听到门后传来拖拖拉拉的声音,嘎吱一声,县衙大门打开。
一满头华发的老汉探出脑袋,上下打量宋阳一眼,脸色立时变得不爽。
不等他开骂,宋阳赶紧掏出名帖,递到老头面前:“我找县丞曹大人。”
老头脸上的不快立时一僵,接过名帖看了看,脸上顿时换上菊花绽开似的笑容,点头哈腰道:“请进请进,快请进!”
宋阳默默接过名帖,走进门去。
黄柳县虽破落,但县衙修得却是富丽堂皇,红墙、青瓦、黄檐,甚是宏伟,像是某家大族的豪宅府邸。
转过门后石屏,是个宽敞的大院,青砖平整铺陈,墙边还种了两排槐树还是榆树。
正对面是县衙大堂,高挂一块金字匾额“明镜高悬”,下面是张宽大的红木案桌,红木椅,只是都隐没在阴影里,非但不庄严,反而显得阴气森森。
曹蛰是县丞,自然不可能占据县令大堂办案,他的办公区,在西侧几间厢房中。
宋阳走了几步,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腐臭气味。
转过头去,在东侧边门的一角,停了两辆木板车,车上盖着草席,隐有红色血迹,底下凹凸不平。
腐味就是从这里散出来的。
“阿弥陀佛,这是昨日县尉大人审死的案犯。”老头儿跟上解释道,“还未来得及送去乱葬岗,罪过罪过。”
宋阳收回目光:“您还信佛呢?”
“我就随口念叨一句的,佛哪有老爷们管用?嘿嘿。”
引到西侧边门,老头儿就示意宋阳自己进去。
刚进去几步,便听到隐约几声喝骂。
听声音,正是县丞曹蛰,怒意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