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在这2个月里,青登的周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那还真有。
这件大事,现在就正发生青登的眼前,发生在说书台上。
大概就是在青登刚出院的前后,忽有一部话本在江户的文艺市场横空出世。
这部话本的作者名唤由崎漱次郎,是江户界一名长相很英俊、小有名气的家。
专靠写描绘妓院生活的「洒落本」和描绘历史故事和神话传说的「读本」,以及给说书人们写「话本」为生。
有新话本面世了……按理来说,这种事应该和青登完全无关才对。
毕竟青登对说书也不怎么感兴趣。
但问题是——这部新话本所描绘的,是他橘青登的故事……
这话本从他还是「呆头登」的时期开始着墨,一路写到他率领斋藤等人救援蕃书调所。
不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时代的老百姓,都格外钟意那种屌丝逆袭、充斥着很多色色与暴力的故事。
而青登的崛起史,恰好就是这样的故事。
这部以青登的真实故事改编而成的话本虽没有涩涩,但很屌丝逆袭、很多暴力!
江户的说书界已经很久没有高质量的话本面世了。
虽然源平合战、南北朝之乱、战国群英、《三国志通俗演义》的段子、故事经久不衰,不论怎么讲都会有听众愿意来捧场。
但不论是说书人还是听众还是更渴望能有崭新的优质话本面世,好带活一些现在略缺乏活力的说书界。
在目前这样子的大环境下,有这么一本题材和故事很受老百姓们欢迎,笔力相当不错,故事的主人公还是时下风头正盛的大人物的话本横空出世……可想而知会出现什么样的场面。
这话本刚一面世,便被眼力强劲,看出这部话本绝对能大火的说书人们抢购。
一时间,两国广小路等各条欢乐街的说书场都开始传唱「仁王」的故事。
仁王——漱次郎于话本内给青登所起的崭新绰号。
在日本的佛教文化里,守护人世的仁王被视为相当着名且伟大的佛灵。
所以日本人常将那些勐人誉为「仁王」。
给人起各种很中二的外号,是日本民族刻进骨子里、古往今来皆未变过的传统异能。
这个龙那个虎的,这个鬼那个神的。光是在战国时代,不知有多少条龙、多少只虎、多少个鬼……
市井百姓们也更青睐那种有着很中二称号的名人的故事。
不得不说,写这话本的漱次郎,真的很懂市井百姓们的这一脾性。
这部描绘青登的故事的话本之所以能流传得如此广,漱次郎给青登所起的这个既容易记忆,又足够中二,极对市井百姓们胃口的外号功不可没。
顺便一提——青登是直到某天被试卫馆内的一名前辈笑嘻嘻地喊了声「仁王!」后,才知道原来说书界多了一本以他为主角,以他的故事为原型的话本。
没啥成本的听说书,是这个时代的平民老百姓们最常选择的娱乐方式之一。
因此,说书台算得上是每座城町里流量最大的媒体渠道之一。
于是乎——在这样的媒体渠道里,青登的名望因这话本的大火而再一次大涨的同时,「仁王」的名号也一传十,十传百,风传一时。
短短2个月的时间,「仁王」这个名号的知名度已完全盖过了原有的「北番所的小天狗」、「剑之新英」等各种乱七八糟的称号。
这个新称号已经变得像青登的专属商标一样。
青登现在走在街头,常有一些认出他来的平民百姓乐呵呵地喊他「仁王」。
对于自己的这个新称号,青登倒不怎么讨厌,也并不抵触别人喊他「仁王」。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幼稚、不成熟……但青登真心觉得「仁王」这个称号挺帅的。
只要别污蔑、恶意丑化,那青登并不介意别人将他的故事给改编成各种文艺作品。
在漱次郎的这部话本还没面世时,青登在江户的名字就已经挺高的了。
早已习惯了被人在街头上认出的青登,并未因这部话本给他带来了全新的高人气而感到现下的生活和往日有啥太大的不同。
他对漱次郎这部话本唯一的意见……就只有把他写得未免太强了一点。
话本里的他,宛如项羽、吕奉先再世。
就以「蕃书调所之战」来举例:明明这是一场蛮艰辛的苦战,斋藤等人也出力不少,但这话本有点太过抬高青登的战绩。
光听话本里的各种关于青登是如何神勇的描述,能让听众们不自觉地发出如下感慨——「仁王」这么牛逼,为何不直接将当时袭击蕃书调所的所有讨夷组的组员给杀光?
不过,绝大部分的听客是不管这些的。
绝大部分的听客就只是想听个乐呵、听个爽的,才不管什么逻不逻辑、合不合理。
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部话本之所以能那么火,跟里面的打斗段落过于炫酷不无关系。
待在无人注意的不起眼角落里的青登和冲田,又听了会儿梦乐的说书。
有些听腻了的冲田,一口喝光了刚买的冰水。
「橘君,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恰好也有些听腻了说书的青登点点头。
二人并肩从说书场走出的瞬间,噪音与热气喷散而出。
因为梦乐的说书场搭有凉棚,所以说书场内还算阴凉。在从说书场走到场外的街头时,令青登的肌肤久违地回忆起那种离开空调房的感觉。
「好热啊……」
冲田默默地将他那条纤细马尾给绑得更高、更紧一些。
「如果觉得太热的话,要不要现在就回试卫馆?」
青登眯细双眼,抬头扫了眼天上那轮还需1个时辰的时间才能抵达天空的至高处的太阳。
「嗯……再逛一会吧。」冲田仅思考了连两息都不到的时间,便笑嘻嘻地仰视比他高出一个头还多的青登,「久违地来一趟两国广小路,如果就这么回去,感觉怪可惜的。」
因为居家养伤的时间太过无聊,所以青登常找各种事情来做,以此来打发时间。
比如陪冲田他们外出闲晃。
冲田储存在试卫馆内的生活必需品金平糖于昨天晚上吃光了。
为了维持生命所需,冲田不得不于今日早上外出补给金平糖。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青登就陪冲田一起外出了。
本来,他们俩人的原计划是买完金平糖就回试卫馆。
但冲田忽地兴起,表示「难得外出一趟,不如我们一起去哪儿逛一逛吧?我最近基本都窝在试卫馆里,没怎么出门,突然怪想到热闹的地方逛一逛、看一看的。」
时间多得无处可花的青登,不假思索地欣然应下了冲田的这番提议。
2人就这样来到了两国广小路。
既然冲田想要再逛一会儿,也并不是很急着想要回试卫馆的青登便点点头,继续陪冲田在两国广小路闲晃。
尽管已经穿越到这个时代差不多8个月了,但青登却一直没怎么来过这条着名的欢乐街,因此两国广小路的一切看在青登眼里都非常地新鲜。
街头的那些街头艺人,其实只不过是这条欢乐街的点缀而已。
两国广小路的真正看点,是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剧场。
江户时代有四大舞台艺术:歌舞伎、净琉璃文乐木偶戏、能剧、狂言。
歌舞伎类似中国的戏曲。
净琉璃文乐木偶戏顾名思义,就是傀儡师们抱着木偶,配合着音乐和旁白来表演故事。
能剧历史最为悠久,一种以音乐、歌唱、舞蹈为主的悲剧型歌舞剧。
狂言则为喜剧型科白剧,常用幽默的方式对武士和其他贵族阶级,以及社会的一些乱象施以辛辣的讽刺。
这四大各有特色的舞台艺术,在社会环境大体和平的江户时代得到蓬勃发展。至今已成了上至贵族武士,下到市井百姓都非常喜爱的文艺表演。
数不胜数的剧院在两国广小路星罗棋布。
为了吸引尽可能多的观众过来捧场,剧院常常会在剧院外插上大量的颜色鲜艳的旗帜。
这些旗帜或是上书马上就要开演的剧目的名字,或是上书将有什么家族或剧团将来这边演戏。
江户时代的文艺界同样有阶级固化。
而且论固化程度,文艺界和武道界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歌舞伎为例。歌舞伎采取彻底的世袭制,只传男不传女,上一辈歌舞伎的的「屋号」、「艺名」、演出风格等都要给下一代继承。
「屋号」乃歌舞伎一家一门的特征称号,类似于索尼、任天堂这样的品牌商标。
像市川团十郎家的「成田屋」、尾上菊五郎家的「音羽屋」都是时下大名鼎鼎的歌舞伎界豪门,凡是有他们的演出,门票无不畅销一空。
冲田本在欣赏街头艺人们的表演。但渐渐的,他的注意力被街边那一根根用来给剧院打广告的鲜艳旗帜给吸去了注意力。
「哎呀。」
这个时候,冲田忽地用惊喜的口吻惊叫一声。
「那座芝居小屋要演《一刀斋》啊……」
芝居小屋:对专演歌舞伎的剧院的代称。
青登循着冲田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间芝居小屋高高挂起着一张张浅葱色的旗帜。
这堆旗帜分别上书两种字样。
第一种写着鲜红色的「青江屋」3个大大的汉字。这个应该是将在这座芝居小屋里做表演的歌舞伎家族的屋号,不过青登没怎么听过这个名号。
第二种旗帜则同样是写着3个大大的汉字——一刀斋。
这3个汉字俱为金黄色,在浅葱色的底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显眼。
「从今日开始直到8月20日,青江屋都会在我们这儿表演绪方逸势的《一刀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一刀斋》!《一刀斋》!有没有想看《一刀斋》的!」
几名身穿浅葱色羽织的年轻人站在这座芝居小屋的屋门前,分别挥动着写有「一刀斋」和「青江屋」字样的浅葱色旗帜,卖力地拉客、做宣传。
「《一刀斋》呀……」
冲田嘴角噙笑。
「好长时间没看过《一刀斋》了呢。」
注意到冲田表情的青登,轻声问:
「冲田君,你很喜欢看《一刀斋》吗?」
冲田毫不犹豫地用力点了几下头,仰起脑袋,朝青登露出大大的笑脸。
「「永世剑圣」绪方逸势的传说,实在是太令人心潮澎湃了啊,《一刀斋》是我唯一看得进去的歌舞伎剧目。」
「心潮澎湃吗……」青登轻声吟诵了一遍冲田刚才所吐露的这个形容词,轻声低笑了几声,「绪方逸势的一生,确实是很难不让人心潮腾涌呢。」
绪方逸势——在这个时代,只要是个人都知道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