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中心有一凉亭,通过一条廊桥相连。
这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直到沈南枝扶着大舅母在凉亭的石台前坐下,才听大舅母哽咽道:“枝枝,当时是什么情况你同我说说,不管什么结果,我都受得住,我只想知道他最后到底面临的是何种境地,是如何走的……”
说完,她别过了头去,无比懊恼道:“这几日我反复在想,我当初是不是对他太过严苛了?总是嫌弃他不肯用功读书不着调,母子俩一见面总是埋怨和数落居多……要是早知道这样……只要他品行端正,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哪怕他成日里游戏人间又有什么要紧?”
“我只想要他好好活着,只要他活着就好!”
说到最后,平日里端庄持重的沈家大夫人早已经泣不成声。
因为伤心过度,她的脸色都苍白得可怕。
看得沈南枝心疼不已,她在她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大舅母,你这话还好没被表哥听见,不然指不定如何得意呢!以后你再想管教他,必然要被他拿出来说事的。”
杨氏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她眸中噙着泪水,哽咽道:“他若能活着回来,哪怕被他拿去当挡箭牌又有何妨?”
然而,话音才落,却听得沈南枝一声轻笑:“那我可先帮表哥记下了。”
都这种时候了,沈南枝竟然还能轻松笑的出来,至此,杨氏这才回过劲儿来。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看向沈南枝,生怕错过了沈南枝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原本已经犹如死灰的心,又因为沈南枝这句话陡然生出了一丝希望,可跟希望伴随着的是无尽的惶恐和不安。
她怕是自己会错了意。
沈南枝目光迅速地扫了一眼四周。
她特意选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说话。
这三面环水,一条廊桥一眼能看到头,不可能会被人听了去。
在确定了这周围没有人之后,沈南枝才握着她的掌心,低声道:“大舅母放心,表哥没事,他只是金蝉脱壳,诈死而已,但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否则表哥才是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沈南枝想过沈长安的死对大舅母的打击很大,但却没想到会严重到这般地步,甚至都已经到了威胁大舅母性命的地步。
连陆翩翩都说有油尽灯枯之兆,这叫人如何能放心得下。
如今最要紧的常喜公公那一关也过了,沈南枝怕再继续瞒着大舅母,长安表哥倒是没事,大舅母却首先撑不下去。
心病还需心药治。
沈南枝攥紧大舅母的手,将秋围巡猎他们的遭遇以及她和沈长安的计划都细说开来。
说到最后,沈南枝才低声道:“对不住,大舅母,我不该瞒你的,看着你们这么痛苦,我也很自责很难受,但是……为了长安表哥,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不信任大家,而是人越多,露出破绽暴露的风险就越高,对不起……”
大舅母早已经喜极而泣,她回握住沈南枝的手,一个劲儿地摇头道:“好孩子,不怪你,你也是为了长安,不怪你,只要你们好好的!说起来大舅母还要谢谢你,不是你机警,及时想出对策,现在那混不吝的恐怕真就是一具尸体摆在我面前了。”
沈长安好好的,她也就放心了。
大舅娘这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
她原本惨白的面色也稍稍好转。
见状,沈南枝蓦地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不需要她多提醒,为了沈长安,大舅母也知道该怎么做。
而且,她还主动提到:“不能让人从我这里瞧出端倪,最近几日我干脆称病,闭门不出,最好等下再给宫里递个牌子,让御医先过来瞧瞧我现在的身体,也给他们吃个定心丸。”
这主意不错,沈南枝点头:“那就辛苦大舅母了。”
闻言,杨氏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什么辛苦,我现在感觉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一个,不过……”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顿了顿,抬手点了点沈南枝的鼻尖儿,一脸宠溺道:“我可跟你事先说好哦,之前那些只要他活着干什么都成的话做不得数,以后你可别给那混不吝的说了,咱该教训的,还是得教训,该打还是得打。”
大舅母翻脸的速度还真快。
前一瞬还自责懊恼,沈长安只要活着干什么都行,这下沈长安真还活着,就成了该教训的还是的教训,该打的,还是会拿着那鞋底儿照样打。
沈南枝哭笑不得。
她又同大舅母说了许多细节,等大舅母整理好了情绪,才由着沈南枝搀扶着,照样又摆出了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回了院子。
等沈南枝忙完前脚才回到自己院子,一抬眼就见追风匆匆赶了过来。
之前沈南枝将追风留着看看住姜家的一举一动,现在姜时宴一倒,姜家也就没有什么值得盯着的了。
就连看守赵婉的逐月也被沈南枝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