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不同大抵便是,那时候的她心死如灰,这会子眼底尽是愁容。

“哪有人怀孕就一个肚子的?”她心疼。

“哪有人怀孕整日忧心国事的?”她责备。

“你是王妃,又不是皇帝,他们凭什么要将你扣在这里?一群刁民!悍匪!欺软怕硬!他们这么能耐,怎么不把摄政王按死在城中?”

她越想越气,越气越心疼。

“你怀着身孕,摄政王他也好意思跑出去?他算什么男人?我原还以为他是个值得托付的男子,竟还不如你爹可靠。”

江佩蓉抹着眼泪,骂完纪州百姓、骂墨承影,骂完墨承影骂摄政王,是的,她觉得自己女儿这般憔悴,都是他那个当夫君的错。

沈雁归有心维护一句,她连着两个人一起说。

“你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我搞不懂你们的家国大义、权衡利弊,我就知道我是我孩子的娘,我孩子怀着身孕,我心疼我孩子和我孩子的孩子!”

“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老天爷派来拯救黎民百姓的神仙吗?有什么金刚不坏之身吗?”

青霜没给沈雁归解围,递了杯茶来,竟还告状,“夫人您是不知道,王妃自怀了身孕,觉、觉不睡,饭、饭不吃,成日里不是忧心这个,便是操心那个,奴婢们劝都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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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佩蓉又是将她一阵好骂,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当娘的骂归骂,手可没闲着,她摸了脉,直接拿了药给青霜,让她立刻去熬煮。

花音和花容抱整整两大箱子药来。

都是根据沈雁归往日身体底子、小心揣摩、提前配好的方药,江佩蓉摸了脉也没有任何调整,可见亲娘早料到自己女儿的性子,知道女儿在做什么。

沈雁归抱着江佩蓉的胳膊,将脑袋依偎在母亲的怀中,“我不是神仙,阿娘才是老天爷派来救我的神仙。”

“贫嘴!”

江佩蓉语气带了些嫌弃,那一双手搂的比谁都紧,真真儿恨不得揣进自己肚子里再给她养一养。

手摸到女儿身上的骨头,她鼻头又是一酸,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掉落。

“长公主也是,让她瞒着您,她倒好,还派人将您送来了,回去我便说她。”

“瞒得住吗?”江佩蓉伸手掐了掐自己女儿的脸。

过年前几次传回书信,都说是要回去过年,让她们好好准备,今年一家子在王府过个热闹的年,结果临近过年,却突然说不回去了。

临安长公主倒是十分听摄政王夫妇的话,尽心竭力隐瞒,说什么百姓太热情,非要留着过年之类的话,一个字都叫人信不起来。

倒是年后温家老夫人上门拜访,言谈间说是夫君和儿子迟迟不归,心中担忧。

江佩蓉便晓得纪州情况不妙。

但是长公主大抵也是料到江佩蓉想做什么,干脆避而不见,江佩蓉也想过独自南下,可山高水远,她倒不是怕自己出事,是怕自己出了事,反而给自己女儿添乱,便让沈圆圆出马,骗着长公主来王府。

见面之后,她以早年的六州大疫为例,直接陈述利害,长公主这才意识到她的小叔叔在信件中,多少有些粉饰太平了。

“不是我们粉饰太平,实在是不敢实情相告。”

朝中多得是摄政王的政敌,若是信件内容泄露,让这些人摸清纪州境况,难保他们不会暗下杀手,到时候他们腹背受敌,可真就葬身于此了。

“娘亲在王府过得好吗?圆圆如何了?”

沈雁归的手也按了江佩蓉的脉,被江佩蓉啪地一巴掌拍下去。

“这一颗心操个没完了是吧?”

沈雁归娇娇哼了一声,“阿娘舟车劳顿,还不如我的脉象有力,先去歇一歇吧,今晚我们睡在一起,好不好?”

江佩蓉连着拍了女儿的手三下,“不着急,我的王妃娘娘,先瞧瞧这个名单。”

玉竹立刻将名册递来。

沈雁归打开一瞧,里头除了京城回春堂的大夫,还有南下沿途州县的大夫,共计三十人,新收医徒共计四十人。

“于城而言,七十人不算多,但是这一路,阿娘已经教了他们金针施治之法,那些个医徒也晓得该怎么去照顾病患。”

江佩蓉贴心道:“连玉竹和花音也都学会了。”

“阿娘……”沈雁归眸光莹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们姜家出来的,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阿娘懂你,并不是真的怪你。”江佩蓉摸着女儿的发,“今晚阿娘便不陪你了,等瘟疫过去,咱们母女再好好说说话。”

“这就要过去吗?”娘亲素来体弱,沈雁归自有不舍,“这两日真正的感染源头已经寻出来,形势已有好转,倒是没那么着急的。”

江佩蓉摇头,“瘟疫肆虐,一日一个情形,甚至一个时辰一个情形,我在城外营帐已经休整一夜,也听温院使说了,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小温大人坐镇北城,可到底年轻、又是初学金针,于针法变通上比不得娘亲。”

她想起墨承影沙盘上的包围之势,只怕晚一日,她女儿和女儿肚子里的孩儿,便多一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