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没有想到韩度竟然会站在朱樉那边,顿时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度,那眼神就好似在说,孤找你来是帮孤劝二弟的,不是让你来帮他的。
朱樉也没有料到韩度竟然会如此干脆的赞同他的观点,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相信的呆愣当场。
“韩度,好好说话。”朱标都不知道该怎么说韩度,只好含含糊糊的斥责了一句。
韩度满脸微笑,两手一摊,说道:“我说得就是好话啊,又没有胡说八道。”
朱标差点被韩度给气死,要不是腿不够长,都恨不得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
见两人神色各异,韩度沉吟一下之后,首先看向朱标正色说道:“我知道殿下认为大明应该安抚四方,这样四方才会感恩大明,与大明各相安好,如此才能天下太平。”
“难道不是这样?”朱标十分不满,既然韩度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他刚才为何又要说那样的话?
“哈哈哈......”韩度仰头笑了几声,止住笑声之后,才看向朱标沉声问道:“殿下,臣斗胆问一句,这真的是殿下自己的想法吗?还是......书籍告诉你的?”
原本在韩度说到前半句话的时候,朱标都很清楚这就是他自己的想法,可是等到韩度后半句说话,朱标顿时脸色一变,刚才无比肯定的事情,现在却忽然变得摇晃起来。
这究竟是自己的想法,还是书籍告诉自己的?朱标陷入沉思,自己当然是有想法的,但是这想法......朱标也不得不承认,却是从书籍上来的。
朱樉也陷入了沉思,他在认真思考韩度的话。韩度刚才说的乍然一看,好似有些饶头,但是仔细一想却总是觉得这里面有着一些了不得的道理。
韩度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让朱标自己开始思考起来。便继续说道:“这世上的书籍,几乎都是出自儒家。臣不是说儒家不好,而是觉得他们太过理想化了......嗯,也就是太过想当然了。总是以为,自己以诚心待人,别人就能够将心比心的对待自己。”
“难道不是这样?”朱标总感觉韩度的话和他之间隔着一层迷雾,明明看到眼前有物,但是却偏偏看不真切,让他十分难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但是现实不是理论。现实不仅和理论差别甚大,有些时候甚至是完全相反的。”韩度斩钉截铁的说道。
“若是这些土番人从各个方面不输于大明人,甚至是和大明人完全一模一样,那他们或许会心平气和的与大明平等相交,大家和和气气的互通有无。”
“这是不可能的。”不用韩度解释,朱标就直接摇头反驳,“这些人不过无论是礼仪、生活、吃穿用度,都要比大明百姓差很多。”
韩度扺掌大笑道:“正是如此。大明百姓和这些土番人之间是有着落差的,他们各个方面都不如大明百姓。差距会让人产生嫉妒,大明强势的时候,他们能够屈服在大明之下,看似规矩的依附大明。但是一旦大明稍有颓势,这些人就会像狼一样,睚眦必报,冲上来对大明百姓进行撕咬。”
“这,这不可能吧?难道等到他们和大明交好数十年之后,都还能够反目不成?”朱标显然是不信韩度的话。在他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一个石头揣在怀里捂上几年也应该捂热了,更何况是人呢?几十年相熟下来,还会在旦夕之间反目成仇?这不能。
“为什么不可能?”韩度脸色平静的反问朱标。
朱标张口就想要解释......
但是韩度却没有给他机会,直接问道:“难道殿下忘了五胡乱华吗?”
五胡乱华......只要是汉人,就没有人不知道这剜心之痛。朱标熟读史书,显然不会不知道。但是即便是他,在平日里也会下意识的将这些痛心的信息给摒弃掉,仍在角落里,不去回想。
“五胡乱华之前,晋朝是何等的繁荣风流?那个时候,周边胡人难道不是依附于汉人吗?那个时候,汉人不也以为以诚待人,便能够被人以诚相待吗?结果呢?汉人稍有衰弱,胡人便张开獠牙血口,疯狂的撕咬汉人,两脚羊遍地,整个江山被染成一片血红......”
“不要说了!”朱标通红着双眼,再也忍不住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打断韩度的话。
韩度顿时沉默不语。
朱樉坐在一旁呆呆的看着韩度,他对那些土番人狠,那只是讨厌那些土番人。当然,也有土番人曾经欺辱过当地汉人的原因。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韩度竟然对于番人的恨意竟然还在他之上,拿历史来说事,这是真的把番人给恨到骨子里了。
韩度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朱标,缓缓开口道:“殿下,这不是臣说不说的问题。就算是臣不说,史书总是摆在那里。而且,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既然有前车之鉴在前,那大明就应该避免重蹈覆辙才是。”
“孤......孤刚才只是有些难以接受。”朱标眼神有些恍惚,似在和韩度说话,又好似在喃喃自语:“孤以前听过数位老师、大儒讲过历朝历代的事,他们也想让孤能够从中汲取教训,避免重蹈覆辙,他们也亲自给孤讲过五胡乱华的事情,可为何就是没有人告诉孤,要提防这些胡人?”
韩度叹息一声,摇着头说道:“这就是臣说得,文人总是太过想当然。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总是说书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呵呵,不过是闭门造车罢了。”
韩度摇头的幅度更大,显然是看不起那些自以为是的书生。连伟人都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可是书生却总是以为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韩度想要问他们一句,这可能吗?
决胜千里之外的先决条件是对千里之外的信息了如指掌,这在通信靠吼的年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听着韩度的话,朱标总是觉得如闻阵阵惊雷,滚滚雷声从他的脑海里轰鸣而过。
“是啊,如不是本王亲眼见到边关百姓的经历过的凄惨,本王也不会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那么可怜的大明百姓,本王也不至于对那些土番人恨之入骨。”就连坐在一旁少有说话的朱樉,都忍不住感叹,神情之间带着几分悲怜。
朱标回头看了朱樉一眼,不过眼睛里面也没有了责备,目光深沉如水,如同古井无波一般,显然了深思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