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番外一

长姊难为 葡萄茶茶 4014 字 1天前

她这样想,想多了,又觉得不大痛快。

“卫二郎,你以为她很好么?”

沈素洁那样拦着他,以至于今日,他才能回到宛南。

世人都在羡慕卫氏女与袁氏大郎的婚事,羡慕他们的天作之合,羡慕他们云开见月明。

“你也觉得她嫁给袁从简很好么?”

卫斯越没有说话。

“你听了一路,卫斯越,你不去见她么?”

沈玉珠摸着坟上的土,轻声道“我很感激你能帮我,送我来陪他,就当是我报答你的。”

“倘若你想要她好好活着,就去见她。”

“我阿兄满心以为他算无遗策,以为她腹中真的有了他的孩儿,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她。”

说到此处,沈玉珠扯了些笑,似是讥讽,似是悲凉,“偏偏被他最看不起的人给蒙骗了。”

梁成碧为了一个婢女暗地里作假,别说沈素洁,就连她也是不信的。

偏偏她就是做了。

卫斯越听到这里脑中忽然翁鸣一声,追问道“什么?”

沈玉珠依旧看着手中的土,轻声道“阿兄,梁成碧哄骗了你,她没有身孕,你后不后悔?”

她这样问着,心里却是已经有了答案。

他从来是不会后悔的。

“你在西北喝茶的时候,她早已被我阿兄掳来了。连如今的袁从简也从不是真心求娶,他只想将沈氏裴氏斩草除根。”

卫斯越蘧然变了脸色,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又不愿再问下去。

便握紧了剑,迅速往山下去。

沈玉珠自顾在旁边挖着坑,一面道“阿兄,你看,爱护她的人很多,你放心。”

等到夜里,她才勉强爬进这个算是坟墓的坑里,拿着磨好的簪子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你放心。”

等到他寻到江全时,袁从简并不在,袁家早就等着卫家来人看一看卫亦舒,见他来了,连歇息都不敢叫他歇息,一路往卫亦舒的袁氏夫妇这里带。

袁夫人看他神情悲怆,却又明知这一切的内情,自觉连开口安抚的脸面都没有,索性托病离开。

卫斯越也并不想听她说什么,只是想要快一些见她。

那短短的几十步,倒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直到她看过来,喊了声斯越,他才生了勇气走到她面前。

她靠着他,连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

卫斯越便觉得心口的洞像是被填满之后又被重新凿开。

马车走得很慢,她也昏睡得厉害,偶尔清醒时,她就抬起头笑着看他,然后说“斯越,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长姊。”

他看到她好似更加开怀了些,便将这句话反反复复的说着。

她便闭上眼,同他说小红,说福宝,说团圆,说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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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心里都是对她们的愧疚与痛楚,说她对不住她们。

说着说着,卫亦舒就微微抬起头,伸手给他擦脸,“斯越,你别哭。”

他便闭上眼,只是仍然颤得厉害。

她便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斯越,你别哭。”

那么多个被折辱得痛苦不堪的时日里,她所有的一切,都送给了他们,连带着性命都送还了,她总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可现在将这句话说了,她反而觉得无比的难过。

她要死了,可是斯越该怎么办才好。

“我喜爱长姊。”

卫斯越紧紧握住她的手,“斯越大不敬,喜爱长姊。”

他抢先说了,这背德的罪名便自然该全数放在他身上。

她并不说自己自己同沈素洁的事,也不提与袁从简的事,如同他们不提及情愫这件事一样。

马车颠得厉害,她难受得厉害,口中的腥热便止不住的往外涌。

卫斯越用袖子给她擦着,直到袖子染红了,他才停下动作。

等她昏睡过去,他便这样越轨的抱着她,同她说着在西北的事。

说尽了,便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声音。

“长姊,你再给我簪花,好不好?”

那时他嫉妒袁从简送给她的花,可真的将她手里的花要来了,他才惊觉这份情意并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他极想极想回到一开始,他们并不亲近,她可以安心嫁人,一世无虞。

一路醒醒睡睡,她呕的血也越来越少,面色却是越来越惨白。

“斯越,我想去外面走走,不想坐马车了。”

她没有半点力气,卫斯越便停了车,将她抱出来,残阳如血,映在她脸上,却添不上半分红润。

“斯越,你上次也是这样背我的。”

她踩在地上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他便将她背着,一步一步往外面么走。

上一次正是仲秋,银杏金黄,她大病初愈,却又想偷懒,一定要他背着。

“那我一直背到长姊好为止。”

卫亦舒便轻轻的笑,“你这是什么胡话。”

说完了,她便不说话了。

大抵她还是怕死的,还是想活的。

她这样想着,眼泪便忍不住。

她总是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那些怨怼和难过便压不住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偏偏她运气这样不好,遇上的人总是这样不讲理。

为什么就连斯越也失约了,为什么她想活,却总是活不长。

卫斯越便慢了脚步,想要道歉,却又不知该从哪一处说起。

等她哭够了,睡着了,才背着她回马车。

一路走走停停,深夜才赶到留栈。

等她醒,已经是三天后了。

医师来了一批又一批,卫斯越的心也一点一点沉到谷底。

日光难得明媚,她稍稍抬头,便看见窗外的日光洒进来。

她一醒,服侍她的婢女便给她添衣穿鞋。

等她穿戴好了,卫斯越才进来,手中拿了一盏药,卫亦舒看了片刻,还是喝了。

等漱了口,才道“好苦。”

卫斯越将她扶到外面的廊上,往下看,便能看到庭院里的青梅树。

他不提往事,也不提他们要去哪里。

她便问起他在西北的事,“我在梦里也听你说话,说你在西北种青梅树,却怎么也种不活。”

卫斯越看着她,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开了,一双眼眸含了笑,像是碎了的星子落在了他的眼里。

“长姊,我养活了的。”

卫亦舒由衷感慨道“原来西北这种黄沙之地也能种青梅。”

她说完,便慢慢倚在他肩上,“斯越,我误了你。”

他听得心中酸涩胀痛,却仍是笑着“罪责过错在我,并不在长姊。”

卫亦舒紧紧攥着他的手,“斯越,你不明白。”

她不是卫亦舒。

可她怎么敢说。

她怕了,怕了沈素洁,怕了公孙卞真,怕了袁从简,怕身边再次出现和他们相干的人,她真的怕了。

卫斯越并未追问,只是道“长姊,你累不累?”

她的身子已经慢慢靠在他怀里了,只有她自己不曾发觉。

卫亦舒勉力伸手接住了吹来的一片叶子,想起那时他们在竹林里打架的场景,勾了勾嘴角。

“如果斯越舞剑给我看,我就不累了。”

他沉吟片刻,还是说了好,等将她安顿好,仔仔细细裹住了,才拿了剑下楼。

文人雅士吃醉了便舞剑舞枪的不在少数,因为并没有人上前凑热闹。

他抬起头,便瞧见她笑盈盈的脸,还有那双眼眸里毫无保留的情意。

风声剑声混在一起,急促的脚步下,是他并不安宁的心。

他舞了半刻,忽然停住动作,仰头看她,她早已歪着头昏睡过去了。